严虎口中的伯纪全名叫严纲与公孙瓒所表的冀州刺史严纲不是同一人,是严虎同祖的族兄,之前做九江郡的仓曹掾史。
袁术占据九江之后,严纲回到乌程做了族里的管事,族中的每一笔钱粮、府库支出都是经由他手。
严虎召唤严纲,也是想摸清宗族的财力物力人力,好整编部曲,若是有余力,再赈济下山中百姓。
他射了十余支箭矢,掷了两只手戟,舞弄了下平时演武所用的丈八长矛,严舆二人才到。
严纲年约二十五六岁,脸盘稍显圆润,冠带服黑,腰间佩刀,刀鞘全旧纯黑色。
至于为什么是佩刀而不是佩剑,那就得从汉制说起了。
首先,大汉皇帝喜欢佩刀,太祖高皇帝刘邦、世祖光武帝刘秀都是刀不离身。
后汉之时,自天子至于百官无不佩刀:皇帝、诸侯王、公卿百官、宫廷卫士、内侍佩刀形制、装饰都有严格规定,不得逾制。
甚至衍生出了等同赠剑、赐剑的赠刀、赐刀之礼。
虽然佩刀最终没能取代佩剑成为后世的交际礼仪,但在现如今,还是有一席之地的。
“听阿舆说,家主有事唤我?”三人于院中坐定,女婢端上菜品佳酿,严纲率先开口。
严虎举起漆木酒樽,轻抿一口:“倒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想问询下族中情况。”
严纲的关注点显然不在严虎的言谈上,只见他目光死死盯着严虎酒樽中的清酒,喉结滚动:“好香的酒!这酒可是若下……”
“知道伯纪你是个好酒之人,我便早早的拿出了程家家主昔年所赠的若下。”严虎闻言大笑。
若下酒是乌程县自产的美酒,千金难买,誉满天下,其名更是始皇帝特赐。
相传,楚国菰gu)城有乌申、程林二人,善长酿酒,二人常取若下水酿酒,所酿之酒如甘露,受到楚国贵族追捧,秦王政灭楚之后,合二人姓氏设置乌程县,以乌程二家所酿之酒为贡酒,赐名“若下”。
及刘邦兴起,建立大汉王朝,此酒依旧风靡不倒,无数文人墨客咏怀。
有美酒作伴,严纲打开了话匣子,说起了以往求学之时的经历,以及在郡府任职的琐碎事,因为严虎未曾学过六经,不懂经典,所以多半是严纲在说,严虎在倾听。
酒过三巡之后,严纲、严舆不可避免有了几分醉意,严虎却是目光清明,头脑清醒,一来他没有贪杯,二来这酒度数不高。
见此情景,严虎趁势问严纲:“如今天下不靖,四海之内灾患丛生,水灾、旱灾、地震、蝗灾、疾疫……不知有多少,宗族老少该何去何从,伯纪可有想过?”
闻问,严纲抬头审视了下严虎,苦笑一声:“想过,只是没有见到值得托付宗族的人。”
“伯纪认为我不值得托付吗?”严虎放下手中酒樽,昂首直视半醉半醒的严纲,直白地问道。
严纲闻问,只是一个劲地狂饮,却不接话,意思很明显。
严虎倒也没有恼怒,乱世之中本就是君择臣,臣亦择君,沉吟片刻,又道:“伯纪你曾在九江太守周昂麾下为官,可知击走周昂的袁术是何人?”
这次严纲没有回避,借着上涌的酒劲,口齿不清说道:“袁公路以侠气闻名于天下,孙坚、刘辟、何曼等豪杰皆举兵附之,可惜其人行事无端、无所顾忌,不得士人之心,吾观其终不能成事!”
“伯纪一语中的。”严虎回想起后人对袁术的评价,微微眯起眼睛,大笑道:“既然你说袁术不能成事,那谁可保我江东?”
严纲饮下杯中之酒,长叹一声,沉默不语,倒也不完全是沉默,他确实想不出谁人可保江东。
“本郡太守盛宪如何?”严虎为严纲酒樽中斟满酒,笑问。
严纲嗤笑一声:“盛孝章海内名士,与孔融齐名,然而此人名不副实,可用之品评人物,至于守土安民却是为难他了。”
严虎讶然,再怎么说盛宪也是一郡太守,与孔融齐名的名士。
难道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盛孝章有这般不堪?”
严纲再次嗤笑:“我听闻郡中大事都是都尉许贡所出,恐怕盛孝章早已沦为印绶图章了。”
严虎登时无言以对,若真如严纲所说,盛宪确确实实算是无能至极了。
许贡只不过是个有着三百门客汝南人,连过江龙都算不上,可就是这么个人物,将掌握军政大权的郡太守盛宪拿捏的死死的。
念及此处,严虎忽然失笑。
严虎笑得没头没脑,严纲听的稀里糊涂:“家主缘何发笑,可是我有失礼之处?”
“伯纪误会了,我笑得不是你,而是盛孝章。”严虎轻笑一声:“我记得桓灵二帝之时,有一首广为流传的童谣。
‘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这盛孝章不就是童谣中所指的高门子弟吗?
而今看来,这所谓名士多半都是虚有其表之人。”
严纲笑笑,倒是没有说什么激愤之言,他是做过官的,对世家大族互相吹捧的扬名之举早就见怪不怪了。
见状,严虎没再多说世家,又将话题转回到方才的频道:“丹阳太守周昕,兄弟三人俱为太守刺史,可能保我江东?”
“周泰明博览群书,明於占卜,善推灾异,可为太史令,掌天时、星历,至于保全郡县,却是高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