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红楼斜对面的“绛云楼”酒店，白玉色的玲珑琉瓦，柑黄色雕兰金壁，鳞次栉比仿若鲤鱼金鳞一点缀着华屋宝楼。过了中秋又重阳，店老板装饰地大气辉煌，方能在东京汴梁城里彩夺目，招徕顾客，店门外正是金桂风寒，菊酒却沁香。
又是那一胖一瘦的两个军官，都是八品的仁勇校尉。他们昨天还为着节假日没有闲抱怨牢骚，儿个却哄骗到两三个想偷懒逃役的新兵，两伙人一拍合：这两天的岗那几个兵来替自己站，则把他们装病告假的请假亲自送到参军那里。这几位随行参军不久就要备职到要塞大散关和潼关去，日日不仅都要去听朝廷中尉和枢密院的召见，还要跑到锋将军、中军将军、领军将军那里去报事宜，拟好军书。各种军中杂务，军队纪都是他们管辖，事务实在繁多冗杂。一的告假文书多成是随派自己的幕僚代签处理，故而极好行贿走后。
这胖子和瘦子天一大早就来到酒店，在柜台上排出几锭银子，吆喝酒择一处隐蔽的地方好好摆上一桌子酒菜，皂儿糕、重阳糕、炒鳝面，明虾炙、通软牛肠、羊皮丝。一份份肥香辣，充肠刨肚、脂液欲。两人你一碟我一碗，不讲客气地大口咀嚼，唾沫星子与残酒、骨头弄得满桌狼藉，惨不忍睹。酒店中此处已是腥腥地闻不得了，两人兀自吃得带劲，肚子中仿佛还有一个大盆子一填不满。
瘦子的脖子一弯，项颈又疥又痔，个曲项如丑鹅，望眼欲穿地议论道：“兄弟，你晓不晓得昨日那个神仙体态的姑娘是谁？”
“还不是上次把咱们揍了一顿的那个宗派杨小姐，我们虽然好色，但必敢惹。”
瘦子仿佛衣裳里钻进来了几个痒虱子似的，不停地抓耳捞腮。堆叠出一脸谄媚的笑，他们遇见上级长官、侯爷将军们常常这学着媚笑伺候，这里又不曾有他人，不如却要这矫揉作，道：“错啦，错啦。那姑娘来头可大着了，正是钱塘的郡主大小姐，庄齐那小子就是里迢迢地把救了来。”
胖子坐着不稳，左右颠覆个不停，道：“原来如此，庄齐那小崽子这可捡了宜。皇帝的圣旨都给了他，这封赏难道还逃得了？”
“嚯嚯嚯嚯嚯……哈哈……哼，”瘦子听他说大笑不已，仿佛嘴脸不够那份兴奋，还要让喉咙帮着笑出声来，这一连的笑声似丑鹅向天高歌，“偏偏这个时候，他在的军却要调大散关去轮换，你说凑巧不凑巧？”
胖子肥脸款额，忽然磕住了碗筷，大悟道：“莫非，莫非难不成又是汪尉从中作梗？”
“嚯嚯嚯嚯，不错不错，这中间的缘由我又听见郭参军张大校他们议论到了。你可汪尉这次听闻庄齐办好了差事，皇上必然重重有赏。本来皇不经由尉议，直让庄齐拿着圣旨去钱塘人，他心中不满。这啊，他的两个儿子刚刚在兵里当上校尉，就恰逢范大将军班师朝，正好两个公子要轮着部队到前线去……”
胖子讥笑道：“我平日里看这两个公子哥尽是纨绔膏粱，他们去了边关岂不误了边防大事？”
“哟，正是如此啊。汪中和汪直两人哪得了边塞行军仗之苦。正好汪尉私下里就把他儿子在的两支军营和庄齐那两支偷梁换柱，偷偷调换了一下，结果就由庄齐替儿子遭罪了。嚯嚯嚯嚯嚯……”瘦子说到这里又情不自禁地幸灾乐祸起来，喜笑颜开，连菜都忘了夹。
胖子起身将自己的额头一拍，醒悟过来道：“怪不得咱们班的御军营这日子突然就忙活起来。庄齐那小子的队伍从来就没好事，士兵们苦不迭，就要跟着他倒霉去了。就连咱们哥俩儿也要排在节假日中班，原来都是庄齐那小子一人遭的罪……”
“哈哈哈哈，就是这样。汪尉让他一个人不好过，这连一支御军、一支骁骑营都跟着他遭罪，咱们以后多少也要留意那小子哈哈哈哈。”说罢两人幸灾乐祸，彼此用竹筷敲着桌碗大笑不止。瘦子突然压声音道：“嘘，此事是我偷偷让其他营里的官房兄弟听到的，可万不能张扬出去。你我就行了，晓得多了都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