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章(2 / 2)

要知道在这时代,一个受雇在店铺内做事的帮工,不论是店内的伙家还是全权管理店铺的管事,一旦被东主解雇以后,再想在当地找到一份原来熟悉的工作,是绝对难上加难的。不管你被解雇的原因是什么,也没人敢冒得罪这人原东主的危险收下被赶出店的人。而且,别人也会想,既然会被东主赶出店铺,那也就说明此人如果不是手脚不干不净,就是干了其他损害店铺的事情。即使是这人的原东主在生意上的冤家对头,也不会傻得把这样对主家不利的人收留到自己的店里做事。这个被赶出店门的人除了到异地他乡另谋生活外,别无他途可走。

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凡上了一点年纪的人,只要是有了家小的,都决不敢逾越雷池半步,小心谨慎地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唯恐一不小心行差踏错而丢了这个得来不易的饭碗。

林强云看这先生吓得身子抖个不停,忙出言安慰他说:“别怕,我没说你把账算错,只是奇怪怎么仅只五天的时间,这间胭脂店就会有这么多的钱收入。”

先生擦了一把汗,脸上的神色好久才恢复如常,平息了心中的慌乱后说道:“公子吓死小人了,我一家大小九口人,全指着小人的这份工钱吃饭,万一事做得不好被公子赶出店去,全家人除了去街上乞讨外别无他路可走。”

“放心吧,只要你好好干,没人会把你赶出店去。”林强云原来并不清楚,为什么这位管账先生会这样看重在这里做事的去留,这时总算明白了。

“大哥!”应君蕙欣喜的叫声入耳,一阵风般冲到林强云身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说:“四五天也不来看看自己的店,有这样做生意的店主吗?”

那位先生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站在当地,轻咳一声后便低下头不敢看他们。

看到管账先生在屋内,应君蕙的脸刷一下红了,手足无措地一下摔开林强云的手,退到一边的椅子前,低头站在那儿不再说话。

先生慌忙告罪匆匆向门外跑去,心里不住地说道:“老天爷,可怜、可怜小人,这位东主和小姐别恼羞成怒才好,留条活路让小人走啊!”

离开胭脂店,出城走向码头江道第四区最早开张的瓷器店。这里的生意很冷清,都是本地住家的人来买些日用瓷器,百钱以上稍大点的生意一宗也没有,照这样下去,不要说赚钱了,连伙家的工钱也要林强云掏腰包赔出来。这都要怪十数年来海舶到得太少,所以外运的瓷器才会受到如此的冷落。

孙老头看到林强云脸色不善地走进店内,心中没来由的砰砰乱跳:“这下糟了,莫不是刚才心中所想的,没当心被东主远远地察看到,究竟是哪件事被他知道了啊。”

忐忑不安的把林强云迎入店后客厅坐定,孙老头挥手叫伙家放下茶碗退到店里,静静站在一旁等候东主问话。

林强云心中转动的是扇子铺和去购买天然碱的事情,根本没注意孙老头脸上神色的变化。殊不知他越是不说话,孙老头越是紧张,已经急得快把一颗心从嘴里跳出外面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林强云抬起头盯着孙老头问:“你给我说说,你那位把白泥面留在这里的同乡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么久了……”

话没说完,孙老头脑袋里“轰”地一下震得他眼冒金星,“完了!”心里乱成一锅粥的孙老头暗自惨叫:“贪心,这都是贪心害了自己一家呀,这可怎么办哪……若是被东主赶出去的话……”

他的脸变得又青又白,“噗通”一声跪到地上,爬伏着不敢抬头。

出现这样的情况,林强云知道在孙老头身上出事了,这事肯定是对自己不利,否则他不会害怕成这个样子。看样子,极有可能是这老头没将付给他的一千贯交给他的同乡,自己把这笔钱吞没了,难怪会没人找上门来讨还余下的四千贯钱呢。

这样的人决不可以重用了,再让他管理这间瓷器店的话,说不定将来还会出大问题呢。林强云心急天然碱的来路,说话的声音也转为严厉:“老老实实的把话说清楚,不要想能够隐瞒得过我的双眼。快说吧。”

“求公子饶了小老儿吧,都是小人不合一时贪心,把公子要我交给同乡的钱藏下,这些钱还在屋里没有动过分毫。”孙老头涕泪交流,哭着说道:“别的事我没敢做呀,求公子看在我一家大小六口人的份上,放过小老儿这一回,以后再也不敢了。”

林强云心里很愤怒:“好啊,我说怎么那人连四千贯钱都舍得不要,原来真是这个贪心的老头子把别人的钱弄到自己的钱袋里了。假如不是这次为了材料的事情问起,一千贯钱就真会被他给私吞。可恶!如果把他赶走的话,那他一家大小六口人,说不定真会沦为的乞丐。但这样的人决不可以让他继续管理瓷器店,最多只能把他作为伙家或是利用他与各处的瓷窑相熟,再留用一段时间。实在不行的话,那就怪不得我心狠了。”

皱着眉头说:“你先起来把事情说清楚,难道你连个信也没传给你的那位同乡吗?”

听完孙老头的哭诉,林强云心里有了主意,要孙老头把他同乡的姓名和住所写明,然后才冷冷的说:“即是这样,做错了事就要受罚,扣你一百贯工钱,仍可以留在店里做伙家帮忙。但那一千贯钱必须马上交出来,由我另外派人付给你的同乡。这样做,你可是愿意?”

孙老头这时只求能得到饶恕,听到还能继续留在店里不至于被赶出门去,已经是得到上天垂顾,心中大喜过望了,那里还敢说个不字,连忙连连说道:“愿意,小老儿愿意。多谢公子,多谢东主!小老儿这就去取钱,请公子稍候。”

走出瓷器店门,林强云不再理会千恩万谢的孙老头,摸了摸挎包里一百一十多张纸钞,心里不知怎么回事觉得很沉重。现在家中库房里的金、银、铜钱装了整整五、六十大箱,每天护卫队还在不断地由各个店铺往回运。

自己手里的纸钞,粗略一算总共也有近百万贯,可以说赚的钱是不少了。

前一段时间沈念宗说的话让他心里有了警惕,大叔告诉他,本朝宁宗嘉定二年(1209年),正值东南会子(纸钞)换界,朝庭规定新旧会子以一比二的比例兑换,同时辅以严厉的法禁。本来朝庭的原意是为了平息挤兑风波,但却无异于向会子的持有者宣布会子已经彻底丧失信用,因而效果适得其反。那时的人们无论贫富谁都不愿使用会子,手里持有会子的人更是急于脱手,造成市场上一片混乱。

朝庭又强行规定,让所有的士民工商根据财产的多少,按比例换购会子,违者治罪,并鼓励人们打小报告告发。

于是,俯首贴耳乖乖听命的老实人就以高价收回会子,甚至有卖田质宅以求平安的;而那些以低于实际价格抛售会子的民户,很多倒霉鬼都因触犯法禁而被籍没家财。

可是朝庭的禁令没能阻遏低价抛售和拒收会子的狂潮,会子也越来越不值钱,富户大受损失,贫民更是雪上加霜,人们手中有会子也买不到米粮,饥饿难忍的百姓群起抢夺商家摊贩的食物。

迫不得己之下,朝庭采取三策:一是放宽新旧会子的兑换期限;二是发还民户因抛售会子而被籍没的家产;三是以卖官鬻爵和出售官田等筹措银钱,以作为回收旧会子的资本。并还采取了“悉弛其禁”的做法,这场会子危机直到嘉定五年后才渐趋平静,距今不过十五六年的时间。

按沈念宗的估计,今、明两年,朝庭的第十六界会子又将发行,到时会不会又似嘉定五年那样再次暴发会子危机,这是谁也不敢保证的。他提醒林强云要早早做好这方面的打算,以免到时候被这事弄个措手不及,遭受巨大的损失。

“是啊,如果再暴发一次会子危机的话,这一年来的辛苦就白费了。”林强云感叹地想,暗中向自己发问:“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能够预防呢?”

慢慢把手中的会子兑换成能够保值的铜钱、金银,只要留下一定数量足够流通就可以?不,这个办法不成。看来光靠自己是想不出好办法的了,应该把自己手下重要的人员集中起来,让他们出出主意,怎么忘了“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的话了,有道是“众人拾柴火焰高”嘛。

淮安军治所山阳县城东十里有座高仅二十来丈,叫荆屋坪的小山包,原来有个三十余户的一姓小村,村民全姓荆。如今这里已经成为姑姑杨妙真和李蜂头的老营,以原有的三十多座房屋为中心,沿山脚围起一道原木建的墙,把这里围出一个长宽各百余丈的军营。

原来本村三十二户一百七十九个男女老少,现存的只有四十三个人,其中四十一个是三十五岁以下、十五岁以上的年轻妇女。她们所以自宝庆元年(1225年)李蜂头占领此处作为军营后,还能活到今天,并不是她们运气特别好,也不是李蜂头、杨姑姑对她们特别垂顾,而是军营里的兵卒们把她们藏在自己的营帐内不肯交出,要留着她们作为泄欲的工具。

另有两个不到二十岁的青年男子,则是杨姑姑留下消火的面首。

村里的其他人,除逃出十来个见机得早的外,还有几个在外贩卖各种货物的没事,别的全部都死于杨姑姑为了取乐的各种毒刑之下。

李蜂头去年十一月回军南下,打着为二哥李福、儿子李通报仇的旗号,实则是借此为名暗中大肆招兵买马,准备南下夺取大宋现存的半壁花花江山。

杨妙真自李蜂头回到这里之后,再没有派人去附近抓人来受刑取乐了,成天跟刚到不久的李蜂头、姬艳一起躲在房间里淫乐。

这天巳时末,姬艳抱着个红漆描金小箱子,一边倒换着手抓挠手背,一边兴冲冲地跑入一座瓦房正屋,大声叫道:“姑姑,派去临安购欢喜乐具的人回来了,我要的东西除了泉州所产的‘养颜雪花膏’外,其他的都有了。”

屋内燃着三个木炭火炉,室内外温差相当大,姬艳一进到屋内马上就脱下外罩的皮袍。

“艳姬啊,快来给姑姑杀杀痒,三哥不在,就靠你的棒儿还能捅到要紧处。那些该死的贱人,也不知跑到何处去了。”被开门声惊醒的杨妙真,揉了揉眼睛掀开薄被,露出的上身,伸出双手手懒洋洋的说。

姬艳慌忙把手里的箱子放到桌上,走到床边把一只脚踩到床上,一手探向她的胸前,轻轻解开扎线,取下夹住的竹夹子,稍等了一会才用手指拨动肿胀成拇指般大的,一手在自己的脚背上抓挠,小心地问:“姑姑啊,我的手脚上痒得紧呢,脱不开手为您杀痒啊?”

杨妙真身子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嘴里“嘶,嘶”连吸几口气,叫道:“好痛,过瘾,对对,就这般多拨弄几下,用点力呀,哎……有味道得紧,不行,火大了,快把棒儿插入屄里消消火。”

姬艳苦着脸说:“姑姑,实在是……实在是手脚都痒得紧,一时棒儿没法硬挺,小的去把两个犊儿叫来为您消火如何?”

杨妙真瞪着黑了一圈的眼睛,愤怒地尖叫道:“那两个小崽子如何消得火下,除了三哥就是你了,先去把那些贱人叫来,杀住你手脚上的痒。把买回的东西拿来,先讲清楚后你就专心为老娘解这三处……哎哟,等不及了,还不快去叫人。”

杨妙真的尖叫声传出屋外,五六个衣衫零乱的女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房间,脸色苍白地脱光身上的衣服,战战兢兢走到床前站定。

“贱货,再敢不听招呼就罚你们骑一个时辰木驴。”光身的杨妙真一跃而起,一手抓住一个女人头发狠狠的将她摔到地上,喝道:“你们为我的艳姬杀痒,把他那棒儿给捋硬了好让老娘快活。还不动手!”

姬艳取来桌上的箱子,拿出几件东西指点着说:“姑姑请看,这个是羊眼圈,行乐时套在棒根上,可令男人的玉茎益发粗硬,且无论何等方位都可令姑姑的花蕊儿受这眼圈粗毛卷摩动,妙不可言。还有这几条外包布帛的彩棒,名为‘软角先生’,闲时可令人捅动杀火……”

许久之后,这间屋子传出姬艳的大声惨叫,其中还有杨妙真气愤的骂声:“没用的东西,讲得老娘火发,你却又像个银样蜡枪头,刚捅到紧要处便没用了。叫老娘如何刹得下火去。”

姬艳惨声哭道:“姑姑息怒,小人哪里敢不用心服侍,实在是手脚痒得六神无主,不能一心二用呀,求姑姑快点叫人赶去泉州买回那种仙膏,小人这痒病治好后,一定为大帅和姑姑尽心尽力。”

不一会,杨妙真一身结扎打扮齐整的戎装,双手按在胸部呲牙裂嘴的狠揉了几下,怒气冲冲地走到厅中,大声对守在这里的卫兵吩咐:“传令泉州我们的人,命其务必于三月之内,将双木胭脂店制的治痒仙膏购到,火速送回这里。提前送到有重赏,违令误期者叫他回来尝尝我这里的刑具。”

大院里孩子们的欢笑声惊醒林强云,看着他们天真无邪红馥馥的笑脸,背靠在照墙上静静地观看。

二十多个孩子互相追逐着争抢一个竹圈,然后在应承宗指挥下分成面对面的两排,抢到竹圈的孩子神气的走到两排孩子中间,看到应承宗一挥手,立即把竹圈用力向前推去。

这个孩子可能是最会玩这种游戏的,竹圈滚跳出四五丈后才倒下。孩子们在竹圈倒下的一瞬间,马上又开始新一轮的争夺。

林强云无意间发现丫头躲在一个角落,不住地为倔牛儿擦眼泪,嘴里说着什么哄弟弟。

他奇怪地走过去问道:“丫头,你怎么躲在这里,不带弟弟跟他们一起玩呢?”

听到林强云的声音,丫头回身对林强云蹲身一福,说道:“公子,几十个人才一只竹圈,倔牛儿又太小,我怕他会被人碰伤,所以没敢去和他们一起玩。”

倔牛儿哭着说:“姐,带我去吧,我能跑得过他们的,也不怕碰伤,呜……”

林强云看倔牛儿才刚学会走路不久,实在也不宜去和其他的孩子们一起玩,连忙安慰他说:“倔牛儿乖,等一下我专门做一个竹圈圈给你一个人玩,现在就不去和他们抢,好不好?”

“好啊!”倔牛儿拍手顿脚欢叫:“我也有圈圈玩喽!公子做给我的圈圈,哼,我也不给他们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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