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时我听到一个熟悉声音颤声道:“阿斗。”
我募然怔住,抬头望去,身边不远,孙尚香伶伶仃仃的站在那里,头发散乱,身上带着几点焦痕。李氏兄弟正架着她。
我刹那间恍如在梦里,眼睁睁一步步向她走近,忽然间全身无力,软软的坐在地上。我望着她,我想说:“娘,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这话就哽在喉间,说不出来,这次不是因为我长大了不再是原来那个做个梦都要也她分享的孩子了,而是因为我完完全全的被这场突变吓住了,突然见到她安然无恙,不由气阻咽喉,哪里还说的出话来。我这才发现,她在我心中还是占据着那样重要地位置,从来不曾改变过。自母亲甘氏去后,一直是她陪在我牙边,喂我吃饭,哄我入睡,教我练拳,骂我小胖子,逗我哭鼻子……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我心中,就算我已被岁月和风沙磨蚀的早失了一个孩子的纯真,却在一切坚固的保垒下,唯系着我心底唯一的亲情。而这些亲情,我就算在父亲那里,也是没有真正体会过的。
孙登扑上前,叫道:“姑母,你没事,太好了!刚才差点让表兄吓死我,他说你若出事,他便不与东吴和谈呢。”
孙尚香来不及回答。却回头道:“周善还在里面,快去救他出来。”侍卫们应了一声,一窝蜂地冲了进去。
我的心,在刹那间冷却了,适才的激情被一点点抽离,我的心空空荡荡。原来,她在意的还是周善,而我,已不再是她地唯一。
耳边孙登在与她急切说着什么。我却根本听不到,眼前是哗哗燃烧的大火,是杂乱的奔跑呼喝以及院中打斗的声音。我想,我此刻失魂落魄的样子一定极为失态,但我却无法控制自己。我地眼前,不停闪动着在江东时。孙尚香那寒冷如冰的眼神。这眼神与眼前紧张的回头张望的孙尚香不停的来回变换着。我心底一痛,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了,接着便是放下什么东西的轻松。
既然她在乎地不再是我,我又何苦将她绑在季汉。让她因此而一生不快?
咬着牙,我缓缓走到孙尚香身边,让孙登等人离开几步,缓缓说道:“娘,你放心。他们一定可以救周善出来。此事是我的错,明天,我就送您和周善回东吴,您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孙尚香霍然回头,望向我的目光里充满惊疑和恼怒。
“我想开了,娘不在乎阿身。阿斗也就不强求了。我原还想报复周善,想对付娘,现在想想,我做得过了。此后,您与周善恩恩爱爱。白头到老。阿斗祝福您们了。”
话未说完,一记耳光重重的甩了过来,把我打地眼前金星乱冒。随着这一记耳光,孙尚香眼睛向上一翻,扑得摔倒在地上。
我大惊的扑过去:“娘,你怎么,您醒醒。太医,太医快来!”
这一记耳光来得那群突兀,突兀的让我不知该如何来回应。我忍着撕裂般的心痛,冒着被父王责怪,无法向东吴交待的巨大阻力,失去理智一般做出给她以幸福的决定,却换回一记耳光。惊疑,委屈,痛楚,焦急,诸般感情杂在一起,让我不知该如何是好。
宫门前一阵大乱,侍卫们见事发突然,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我背起孙尚香,转身向附近地宫殿奔去,孙登跟在我后面叫着:“姑母,姑母!”
我回头唱道:“你来做什么,你去指挥,李氏兄弟随着他,敢来烧我娘的,一个都不留!”
撞开旁边那殿的殿门,却现出关凤一张花容失色的脸:“斗哥哥,怎么了?”
这里是她的的下处么?我却无暇理会,大叫道:“收拾一间屋子,太医,让太医快来!”将孙尚香安置下来,我顾不得全身无力,一连声的催促着太医。关凤在一边望着我的样子,惊得张着口,一句话也说不出。众人也从来没见我乱成这样,不由得都慌了。
一时太医赶到,给孙尚香号脉后道:“民政,皇妃血气上涌,急怒攻心,方至昏迷,再加上平时失于调理,此病有些难处……”
“你怎么做大夫地?治不好她,我要你陪葬——”我脱口怒道,随知说错,转口道,“不不不……太医,我一时急怒,说了错话,你使出全身解数为她调治,治好她,我重重有赏。”
“殿下亦通医道,需知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皇妃身体本来便不好,加上一直失于调理,已是极弱,这次又似是又了惊吓,才会病倒,便如巨木中空,突遭风袭……”
“你在胡说什么?我娘乃是武将,身体一直康健,怎么会说身体本来不好?”我再次怒了。
“殿下可以亲自来把脉,一试便知。”
我恨恨瞪了那太医一眼,上前握脉。那太医却并不在乎我的怒气,冷着脸转向一边。他虽不与我同门,却多与我的师兄弟们交好,知道我极少胡乱处置人,竟是拿我这个太子的怒气丝毫不当回事。
我心中恨道,庸医,我若是测出娘的病无碍,我……
平下心气,把手搭在孙尚香地脉上,不由一惊,只是不信,反手再摸,那脉既滞又弱,而且杂乱无章,竟是积病沉疴之象。怎么会?怎么会?她在江东,事事顺心,怎么会病成这样?
似一道电光划过天际。东吴她那无情的话语,周善面无表情的护送,听我让她走时目光里的惊疑和恼怒,那突然而来的一记耳光。
有什么地方,有什么地方一定是搞错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