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妹……姐……”离得稍近了之后,为首的嬿嫔一时间拿捏不住她的年纪,调整了一下措辞问道,“倒是第一次见这位姐妹,可是新进宫的?敢问是哪家贵胄门下?”
夏洛荻回过神来,一一扫过在场嫔妃,当即叉手行礼:“妾身夏氏,见过嬿嫔娘娘、三位贵人。”
礼数倒是行得快……只是为什么是男子礼?
嬿嫔颇有些诧异,她是中元节前才被升上嫔位的,这两天宫里沸沸扬传的都是德妃宫里的悬尸案,便是其他嫔妃也偶有叫错的时候,眼前这位夏氏却是毫不犹豫地一口叫出来。
“本宫与你当是头一次相见,你是怎么认出来的?若单是看衣饰规制,宫里可还是有其他两位嫔位。”
夏洛荻道:“宫内共有三位嫔位娘娘,其中一位莳嫔娘娘出身东瀛,自是一眼便能认出。宫中应还有一位婧嫔娘娘乃是户部王大人之女,妾在朝中时,有幸与王大人同朝,知晓王大人眉弓如长刀、面宽唇厚,而娘娘眉如新月,身如翠柳,想来不是王大人的女儿,应是宫中另一位嬿嫔娘娘。”
噢……
她言辞太流利了,嬿嫔缓了两息才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
“同朝共事……姓夏,你、你是??”
不待她将话说完,丹华宫那侧忽然传出喧闹声。
“有鬼祟之人!抓住他!”
夏洛荻闻声便知与案情有关,眼见得一道黑影从丹华宫方向狂奔而出,朝这里奔逃而来,一边跑一边大叫。
“——鬼、鬼啊!!!”
“快!有刺客!”
身后的四个嫔妃尖叫起来当机立断,脱下脚上的云头履,迎头冲上去就是一拍。
鞋履上头镶的玉石啪一下正中那人影的额头,当即给对方敲晕了过去。
后面的侍卫旋风一样追上来,按住那人,却发现是个披头散发的宫女。
夏洛荻递过去一张帕子,道:“此人疯癫失智,塞入口中,不要让她咬舌。”
身后四个嫔妃早就躲出十步开外,三个贵人还晕倒一个,只有嬿嫔勉强还能站着,远远瞥了一眼,失声道:
“……这不是德妃宫里的人吗?”
夏洛荻问道:“娘娘认得此人?”
嬿嫔惊魂甫定,定了定神,轻轻“啊”了一声,以扇掩口道:“本宫记得,这是丹华宫里的翠儿,平日里总见她在值夜,怎么忽然疯了?莫不是……”
她话语未尽,但听语调,像是猜测是德妃想要杀自己人灭口。
身后其他妃嫔闻言目光变了变,而此时,夏洛荻抬眸看向嬿嫔。
“娘娘,案情未明之前,切忌散播谣言。”
嬿嫔脸色一变,随即沉下脸:“什么谣言,本宫随口说两句而已,你怎凭空诬赖人?”
后面那三个贵人立马围过来:“还不快向娘娘请罪!”
夏洛荻沉默了一下,抬眸道:“这几日秋老虎,此荷花池蚊虫最多,娘娘颈上、腕上虽有敷粉,却不难看出有蚊虫叮咬,腰上挂了两枚香囊,用的香也是专门驱蚊虫除异味的佛手柑,想来这几日到丹华宫外的荷花池不止一次了。”
她说着说着,三个贵人的眼神怪异了起来。
嬿嫔平日里不是那么爱出门的人,她爱惜容貌,自然不可能顶着日头天天出门,每日在这里晃荡,必有目的。
若是想偶遇皇帝,干嘛不去时令季的桂子园,非要到这里看一池蔫答答的荷花?
想来无非……是想看看丹华宫的动向,毕竟嫔位再往上走,就是妃位了。
德妃若在这案子里倒下,说不准她便有机会了。
周围奇怪的目光投来,嬿嫔涨红了脸,气得手都在抖,指着夏洛荻道:“你大胆!妄自揣测本宫!你先前便是大理寺卿又如何,现在不过是最低等的才人,谁给你的胆子在此胡言乱语?!给我掌嘴!”
她身后的内监们刚弄明白眼前人的身份,一下子愣住了。
眼前是传闻中爱民如子、断案如神的夏青天,这要是打下去,逢年过节回家时家里人估计门都不让进了。
“愣什么?打啊!”嬿嫔急声道,“想去内刑监吗!”
内监们一咬牙一闭眼,上去刚抡起巴掌,就听见“啪”一声,连手带人,整个被打翻在地上。
正午的烈阳刚从云层中现身,刺眼的日光下,夏洛荻眯着眼只看见一个高挑的身影横在她身前,一张三青兽纹面具将他的面容盖了个严实,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半张脸,用略带嘶哑的声音开口道——
“禁军副都统崔惩,受命带夏才人勘察案发之地,闲人若扰,就地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