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乐缓缓说道:“来了一趟秦国的赵主父,发现了秦国的内部铁板一块,而赵国却还留着中山这么一个隐患。”
嬴扶苏不解:“中山不是已经名存实亡了吗?”
李乐却说道:“名存实亡,也是存着名的。那中山国的百姓和君臣,无一日不想重新复起。赵国在自己国内的心腹位置,留着这么一个名存实亡的中山,也是一种毒瘤。”
嬴扶苏点了点头。
李乐便又说道:“于是,在赵主父禅让的第三年,就带兵彻底灭了中山国。灭了中山国,便是完全打通了赵国通往代地的通道。使得赵国的疆土内部,变成了铁板一块。”
“对于赵国来说,那不是挺好的吗?”嬴扶苏不解。
李乐说道:“疆土的铁板一块,又有什么用?赵国的人心,却不是铁板一块的。”
但李乐没有继续说赵武灵王,而是先说道:“那中山国被灭,中山王尚,便被赵主父,迁到了肤施。”
“肤施?肤施县?”嬴扶苏瞪大了眼睛。
李乐点了点头:“对,就是现在上郡的郡治,肤施县。”
嬴扶苏纳闷地问道:“那这编钟……?”
李乐说道:“这编钟,是中山王尚的心爱之物。中山王尚,被迁到肤施,便要求带着这编钟,一起去肤施,说这是五国相王的见证。赵主父同意了,允许中山王尚带着编钟走。”
“中山王尚,从太行山入晋,经过云中郡和九原,来到了这大河的边上,却被大河所阻。这人可以过得去,可巨大的编钟,却无论如何也装不上船。”
嬴扶苏闻言,叹了口气。
国家灭亡,心爱之物又带不动,这个中山王尚,倒是挺憋屈。
“中山王尚,无奈之下,只好将这编钟,沉入了大河之中。”
“啊?”嬴扶苏瞪大了眼睛:“沉河里?那这编钟……”
李乐说道:“这编钟,的确被中山王尚,沉入了大河之中。中山王尚,望着大河,久久不语,最后下令沉了编钟,感叹道‘中山灭矣’。到了肤施的中山王尚,没过多久,就郁郁而终了。”
“后来赵惠文王喜爱音律,曾经多次派人到大河中探寻打捞。但直到赵惠文王死,都没有找到。”
赵惠文王喜爱音律的事情,嬴扶苏倒是知道,初中语文课本好像学过。
秦王和赵王在渑池之会,秦王听闻赵王喜爱音乐,便让赵王鼓瑟,然后让史官记录。名相蔺相如拿着缶,让秦王击缶,否则就要血溅五步,同归于尽。秦昭襄王无奈,便随手敲了一下。赵国史官便记录:某年月日,秦王为赵王击缶。
嬴扶苏好奇地问道:“那现在怎么又出现在了你这里?”
李乐说道:“相传,长平之战结束后的第三年,九原大旱,大河几近枯竭。有牧民在河边牧马的时候,忽然发现了干涸的河道里有东西,便并报了当时九原的赵国官吏。赵人下河道挖掘,却发现了这编钟。说来也奇怪,这编钟虽然在大河中浸泡多年,但出土的时候,却不见半点锈迹。只是木梁框架锈蚀。”
“可是也就在那一年,大旱让北方匈奴闹了大饥荒,于是匈奴南下进攻阴山以南的河套地区。九原便成了匈奴人的地盘。当时的赵国官吏为了不让这件稀有之器,落入匈奴的手里,便将这编钟,埋了起来。”
“那些赵人官吏,尽数被匈奴所杀,首级悬于阴山之侧。”
嬴扶苏听后,深深叹了口气。
赵国经过了长平之战后,紧接着又被秦国围攻都城邯郸。这等情况之下,必然也没法在稳固边疆了。
只是李乐这时候,又小声向嬴扶苏问道:“长公子可知,这长平大战之后的第三年,是什么时候?”
嬴扶苏一脸懵懂:“什么时候?”
李乐说道:“那一年,我大秦,灭了周。周人向东逃亡,九鼎入秦!”
嬴扶苏一愣,心中陡然一动,淡淡说道:“只是巧合罢了。”
嬴扶苏又不是古代人,自然不信那些玄之又玄的东西。
李乐先是有些惊讶嬴扶苏所言,但紧跟着便点了点头:“长公子说的是。”
“上将军蒙恬将兵三十万,北定匈奴,然后又筑城于大河以北,便是这九原城。九原城建城的时候,在北门那里,挖出来了这组编钟。挖出来的时候,只剩下了这七十一口钟,原本的木架和横梁全都腐烂完了。这么多钟,若是重新编做一组,自然是大大僭越的。于是下官便分作两组,当做了迎宾的礼器。”
嬴扶苏听后,点了点头,怅然若失。
中山国生存在燕赵魏齐四国的夹缝中,想要生存,便只能左右逢源。
可周边又都是雄心勃勃的大国,中山即便是左右逢源,也终究难逃灭亡的结果。
这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中山国的地理位置,便是其怀的玉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