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扶苏看着眼前惨烈至极的景象,喉咙有些发痒。
但他忍住了胃里强烈的翻涌。
他已经不是刚穿越来时候的样子。
但吕季从没见过这样惨烈的场景,脸色变得惨白。
到处都是残肢断臂,放眼所见,都是白生生的断骨和脏器。
半个秦人的脑袋,就落在吕季脚边,至死犹是怒目大睁。
这人吕季认得。
他叫喜,曾经是九原县城城门口的屯长。
每次吕季带着商队和车队进城的时候,都会给他打点一些财货。
最开始,这屯长严守秦法,是坚决不收的。
但架不住天天见面和次数多呀。
整天打交道,也变熟络了起来。
后来,也便收下了。
每次这屯长见到自己,都嚷嚷着要自己到家中,请自己吃酒。
吕季知道的,这屯长对手下兵士极好。
那些财货,屯长没有私留,大都分给了手下的士卒。
而那半颗脑袋的主人,正静静躺在几十米外,更是惨不忍睹。
是被无数战马踩踏过的,几乎已经看不出来那曾经是个人。
干枯的地面上留下了一大片碎肉和血迹,散乱而狼藉。
而这样的尸体,目之所及,还有上千具。
这是一条小河的河边,而河里、河里,全是尸体。
河水从这里向下流淌,均被染红。
有些面孔,吕季看起来颇为眼熟。
九原县城就那么大,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从现场的痕迹可以判断,运粮队在两里地外,遇到了匈奴骑兵。
由于兵力只有两千不到,根本不足以保护这么多的粮草,更不足以和匈奴战斗。
所以运粮队和匈奴边打边退,直到退到了这条河边。
于是,背水一战。
小河河水湍急,能够让自己不再腹背受敌。
运粮队的押送步卒材官们,将粮食堆在河边,然后又将运粮的车辆,围在了自己的外围,人为制造了一堵车墙。
匈奴则从三个方向,将运粮队包围。
然后发起了猛攻。
运粮队中被安排在最前面的人,身上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其中甚至还有代表隶臣妾的官府衣服。
这表明,这些人就是九原县令李乐口中的那些被赦免的刑徒、贬谪之人。
这些人组成了轻兵,被安排在了最前面和匈奴血战。
轻兵,就是敢死队。
秦军有用刑徒组成轻兵血战的传统。
刑徒、奴隶原本这一辈子都再见不到希望。
但是秦法规定,他们却可以在战场上,通过军功来换取自由身,甚至是贵族爵位。
所以这些轻兵,只要是上了战场,便都表现得异常勇猛。
在秦法的激励之下,轻兵常常让六国军队闻风丧胆。
很多六国士兵印象中,秦军光着膀子上阵杀敌,腋下夹着战俘,腰间挂着砍下来滴血的首级。
这些,就是轻兵。
而这些轻兵,看得出来,也确实迟滞了匈奴的进攻。
他们大多正面受伤,而且多是箭伤和当胸一刀。
很多轻兵的身上满是伤痕,这场激战持续了一整个白天。
也就是嬴扶苏抵达九原县城的那个白天。
而在这些轻兵的身边,有很多匈奴的尸体和马的尸体。
以至于这些尸体,则和车阵,在外围共同构起了一堵‘城墙’。
轻兵死光了,便是那些县兵材官步卒。
他们身上穿着铜甲和石甲,使用长柄的戈和戟作为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