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晚,阳府家宴,阳毅并没有太多的感伤。
身为家中庶子,阳毅出身本就算不上太‘正’,也就是阳城延身份显赫,阳毅才没显得太像民间的庶子。
要是同样的状况放到寻常百姓家中,那阳毅非但是庶子,而且还得是‘余子’!
余子余子,顾名思义,便是多余的儿子。
哪里多余?
吃饭多余,花钱多余,分家产多余,哪哪都多余!
就拿如今,汉室最多见的‘百亩农户之家’来说,户主别说娶小了,就连亲生的幼子,都免不得要被归为‘余子’。
这些余子和大哥都是同父同母,仅仅只因出生晚了些,就会失去大半的继承权。
通常情况下,这些余子儿时,都是活往死里干,却十天半个月吃不上一顿饱饭。
等到了十六七,到了始傅分家的年纪,基本就是两身衣服,几斗口粮,就被父母含泪打发出门,自谋生路了。
家中的田亩、老爹的爵位,那自是都是留给嫡脉长兄,幼子们想都别想。
更何况阳毅的身份,非但不是长子,甚至连嫡子都不是!
不说放到寻常百姓家了,便是放到千年后,也免不得要被人背后戳一句‘小娘养的’。
自然而然,这一出专门为送别阳毅分门别户,而特地备下的家宴,也就多了那么些生份,和疏离的氛围。
老爹阳城延不知是近日太过劳累,还是不忍见到阳毅即将离家,并没有出席家宴,只让长子阳去疾代为出席。
嫡母夏氏,也只是在宴中端坐上首,象征性的在阳毅敬过两樽酒后,便也回去歇着了。
倒是长兄阳去疾,实实在在端出了‘长兄如父’的架势,对阳毅那是百般劝阻,万般训诫。
什么,要勤俭持家啊
孝敬亲长啊
别给主家嫡脉添乱什么的,都由阳去疾或明或暗的摆上了台面。
对于如此别扭的‘亲情’表达方式,阳毅纵是心里有些许不快,却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是逢场作戏,扮演好自己‘乖巧庶子’的角色。
如此流于表面的‘送别宴’,阳毅自然也没多少兴致,早早回到了房中,却又彻夜无眠。
对于自己经受的‘待遇’,阳毅谈不上有什么人情冷暖的感悟——时代如此,习俗如此,任谁也无法避免。
反倒是这种颇带些疏离意味的送别方式,让本就对‘阳氏’没多少亲情羁绊的阳毅舒服了些。
次日天都还没亮,阳府侧门便打开。
和忠奴阳大二人合力搬出行礼、物什,待昨日约好的车夫赶到,将大大小小十来个木箱搬上车,阳毅,便算是分了家,别了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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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哟!”
“可算是完事儿了。”
将最后一个木箱搬下马车,阳毅不由长松口气,畅快的伸了个懒腰,和颜上前,对老车夫稍一拱手。
“劳烦老丈。”
见阳毅这么个高官子弟如此知礼,老车夫赶忙躬弯了腰,嘿笑着连称不敢当。
“少君言重,老朽不过一介黔首,得用于少君,怎敢言劳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