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悼已经换上了一身结实的衣在他向来是简约随便的性子。衣裳并不是大红大紫的招摇,否则这次前往交阻,行装就是最大的麻烦。安慰了妻子,又勉励了眼睛通红的幼子和长孙,他最后就把张越留了下来一块用早饭。父子俩一边吃一边在屋内商量了半个时辰,这才双双出来。
因这一次分别不知道得多久才能团圆,张越少不得亲自把父亲送到了官麻后门,这时候,张谦派来的两个护卫已经和张家此次随行的人会合在了一起。跟着父子俩出来的信使见张绰径直趋前上马。便回过头来向张越重重磕了三个头,这才跟了上去。虽说心里翻腾,但张越看着一行人纷纷上马,终究没有说话。眼睁睁地看着这十几骑从小巷疾驰再去。
二伯父张攸虽说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终究是他的嫡亲伯父,当初头一回从交趾回来就送了大箱东西。后来张信被贬,他又自动请缨重回交阻,等到后来安南用兵不利。又是自动请缨,算来竟是在那里过了半辈子。别说交阻原本就满是痒气毒虫,就算是再好的地方。张攸和妻儿一别就是数年,如今兴许连最后一面前见不得,他唯有希望父亲张掉这一趟能赶得及,也希望张谦通过锦衣卫能够尽快将奏疏送上去。
交趾交州府。
自从永乐年间张辅一定交趾交趾布政司以来,永乐皇帝朱林就将安南彻底归入了中原的版图。分交州、北江、谅江、三江等十五府。分辖三十六州,一百八十一县。又以太原、宣化、嘉兴、归化、广威五州二十九县直隶布政司。各地又全都设立了卫所和巡检司等,可谓是做好了铁桶万年的打算。后来虽因中官马棋大肆按刮激起民变,但当地土官豪强也确实暗怀叛心。如今召回了镇守太监,又连着几年镇压安抚,局面一度恢复到了当年最好的时候。尤其是交阻布政司所在的交州府,一度成为整个安南最繁华所在,行商云集。
然而,这些天的交州府却显得戒备森严,大街上冷冷清清。
往常张攸日日点卯见兵将的总兵府赫然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卫,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深重的寒霜。前衙如此,后衙也同样是如此,从亲信家将到贴身小厮,走路都是蹑手蹑脚,连交谈的人都没有。而居中三间药味浓重的主屋里头,则更是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怎么样,大人可有好转?”
见那诊脉的大夫满脸为难之色。一今年轻的小厮顿时焦躁地用拳头击了击左掌,随即没好气地摆了摆手。见那大夫如蒙大赦地要走,他忽然听到床上传来一阵动静,连忙俯身一看,见面色惨白的张攸睁开了眼睛,连忙一个箭步上前把大夫拖了回来。见那人又诚惶诚恐地重新坐下来诊脉,他连忙上去在水盆里拧了一根凉毛巾,这才上前弯下腰给张攸擦了擦汗。
“老爷,您可是醒了!”
“我这次睡了多久?”
低头把耳朵凑上去的小厮好容易听清楚了那说话的声音,连忙低声说:“老爷,这次才一天一夜。”见张攸皱着眉头又要说话。他又抢在前头说,“您放心,按照脚程,这会儿往广东的信使应该已经到了,只要得到消息,三老爷必定会尽快过来。如今内外都安定,您只要好好养伤就行了。大夫说了,扛过最初的这几天。就不会那么凶险了。”
从那天中箭之后伤处突然麻痹,张攸就知道箭上必定啐了剧毒,因此想都不想就削去了那一大块皮肉。亏得他一直对蛇毒有防范,当即让人吭出了毒血,又服下了当地人最好的蛇药,回来之后更是请来了交州府几个最好的大夫,这几天却仍然是时昏时醒。见那大夫说了一大通好话,却是半句实在的都没有,他便露出了不耐烦地表情。
“去门外等着!小厮板着脸对那大夫吩咐了一句,等人一走,他连忙在床头坐了下来,又把头凑近了一些,“老爷若有什么想说的想问的,但请吩咐。”
“颌福,去”,请黄老尚书来。”
倘若是别的什么吩咐都好,但听见黄老尚书四个字,颗福顿时脸色不太好看。正预备打个马虎眼,他就瞧见张攸盯着自己,眼神异常严厉。只得实话实说道:“前几天刚刚的到的消息,黄老尚书重病不起,眼下那边也正请大夫调治。”
一听这话,张攸顿时悚然大惊。支撑着想要坐起身,他却觉得四肢全都不听使唤。只有咬牙的声音清晰可闻。见颌福慌乱地连声劝慰,他好容易才平复了激动的心情,又问道:“如今我的总兵大印在哪里?”
“军情紧急,建平府和广安州等地都报有叛逆,昨天荣昌伯领了您的征虏副将军印,已经前去征讨了。如今交州府附近大约有都司衙门所领的各路军马五千余人,可保此地不夫
“只保交州府不失有什么用,这里要是丢了,交趾也就完了!”
张攸咬牙切齿地吐出了这么一句话。随即气喘吁吁再也无力多言。仰头望着头上那顶葱绿色的蚊帐。他只觉得心里空空落落无处安生。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苦心经营维持。也在军中栽培了不少可用人才。如今他一倒下,黄福又病到,荣昌伯陈智就立刻带兵出征,,倘若坏事,就是坏在这家伙手上!
他竭力让颌福又靠近了些,这才低声说道:“去见陈洽尚书,就说是我说的,都督方政和荣昌伯陈智不和。如今他在交州左近,请他主持交州军务。这不是商量,让他决不可延误!该死,我要是早醒一日。怎会让陈智就这么轻易地带了兵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