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绍明愕然无语,一个贝子连鞭子都剪了,自个儿还能说什么?
见何绍明不语,凯泰又道:“大帅,实话跟您说了吧,皇家早就忘了爱新觉罗家还有凯泰这号人,西边儿那位更是巴不得我们这一支死绝了。您从美国带回来的那帮子军官,平日里偷偷摸摸地聚在一起,传阅的小册子说的那些言论弁下一早就知道了。。那小册子弁下也看了,虽然看不大明白,可也觉着这大清是该变变了。”
何绍明倒吸一口冷气,感情凯泰什么都知道了。知道自个儿要造反?怎么瞧那表情咬牙切齿的好像恨不得跟着自己干好让满清一早就倒台,这话儿怎么说的?按下心中的思绪,故作沉静戏谑道:“这话怎么听着这么新鲜?”这边说着,隔着桌子手却摸向了腰间的手枪,只要凯泰表情稍有不对,何绍明就是背上官司也要做了他。
“大帅,这四九城弁下混了十来年,满城的红带子黄带子做些什么弁下清楚的很。遛鸟斗狗,欺男霸女,狎妓吸烟,不胜枚举。旗人前脚领了俸米,后脚卖到粮铺折算成银子,都换了烟土。有红带子过不下去,一早就拉下脸来给人家赶车去了。”凯泰顿了顿,扇了自个儿一巴掌:“呸,越扯越远。大帅,弁下就一个意思:从了关东军,弁下就是个小卒子,大帅您让咱干嘛咱就干嘛!”说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我凯泰今儿在这儿立誓,但有三心二意,叫我吃饭噎死,喝水呛死,睡觉房子倒,出门遭雷劈,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得得得,别说的那么邪乎。。你怎么死的我管不着!”何绍明满脸不悦,随即缓和了脸色,道:“我问你,那小册子你看了?”
“看了。”凯泰垂头老实回答道。
“真看了?”何绍明按在枪套上的手紧了紧,心中犹豫着是否现在就要杀了凯泰。
“回大帅,弁下看了,除了一些洋文看不明白,其他的都看了。”
“哦,那你怎么想的?”何绍明随口问道。
“没怎么想,我就觉着您说的挺对的,这大清再不变变早晚得让洋鬼子给占了去。”
何绍明双目如电,紧紧地盯着凯泰,回应他的是一双清澈的眼睛。房间内一时安静之极,只闻自鸣钟滴答滴答走着的声音。
良久,见凯泰神色如常,看不出什么口不对心。何绍明寻思了下,心想这凯泰若是真有二心,也犯不着现在就跟自己摊牌,大可以密信一封上报朝廷,再将那小册子一并交上去。这么一来自己造反的罪名可就坐实了。如今在这儿表明心迹,看来是真心的。
急速思索罢,何绍明一直绷紧的神经稍稍放松,按在枪套上的右手也松开了。。“起来吧,堂堂一个贝子给我下跪算怎么事儿啊?明儿领着警卫三连去边境巡逻吧,仔细些自己的小命,你死了不要紧,可别给本帅添乱!”
“啊?是!”凯泰略一错愕,随即脸上满是惊喜,正要放几句狠话,例如‘马革裹尸还’之类的,何绍明却挥挥手让他滚蛋。凯泰应了,恭敬着一直出了房间,合上房门,待转过身来这才狠狠地挥舞了下拳头,那表情就如同破落的乞丐突然有人告诉他,他其实是失散在民间的太子一般。激动之下,头重脚轻,脚下虚浮,走路也没了军姿随即引来门口卫兵好奇的侧目,凯泰挂不住脸,咳嗽一声,哼着京剧,迈着八字步踱了出去。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空翻影却原来是司马发来来兵……”
‘砰’,房门推开,何绍明一脸愤怒地走了出来。“凯泰,你个混蛋赶紧把老子的电文给发出去!”
十几步外的凯泰一个趔趄,摸了摸周身才发现方才将电文草稿忘在地上了,随即快步跑回来,生怕何绍明反悔一般,也不说话,抢了电文草稿就跑了。。
“混蛋玩意儿!”何绍明斥责着,只是门口的卫兵怎么听怎么觉着不像是骂人的话,反倒有些宠溺的味道。
一二年十月十四日,珲春河东岸黑顶子。
羊肠小路旁的草甸子上满是半人来高枯黄的的野草,寻常人只消往里一顿十米之外根本就看不到。凯泰带着一个连得士兵就埋伏在草丛中,静静地等待着。
一只胆儿大的蚱蜢骤然跳到凯泰的脸上,叮了他一口。凯泰一巴掌将其拍死,吐了口吐沫:“小子,你那消息准不准啊?小爷领着弟兄们在这儿折腾两天了,怎么还不见老毛子踪影?”
身旁,一身练军褂子的汉子满脸堆笑:“贝子爷,小的就是糊弄亲爹也不能糊弄您啊!您再等等,要是两天内再不来,您就挖了我的舌头下酒。”
“滚蛋,小爷没工夫跟你逗闷子,你……”凯泰正要继续斥责,猛然见对面的山岗上一课小树猛烈地摇晃起来。凯泰知道,这是侦察兵发来的预警信号。“嘘,点子来了!弟兄们埋伏好,千万别出声儿,这仗打好了大帅有赏!”
士兵们一个传一个,纷纷拉开枪栓,机枪兵将子弹链挂上,随即静悄悄地等候着。
没一会儿,隔着草丛便见小路上驰来一票老毛子骑兵,一身醒目的白军装,高高的帽子,满嘴嘟噜的毛子话。凯泰拿起望远镜默默地数着:“一个,俩……十九……五十二,五十二个,吃得下。准备战斗!”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一手紧紧地握着手榴弹,一手勾住拉环,只待一声令下便要投掷出去。
老毛子渐渐近了,肆无忌惮地行进着,连两侧都没有放侦查兵,也许他们认为,懦弱的清国军队根本不敢触伟大沙俄哥萨克骑兵的虎须,而只会缩在城里在哥萨克的铁蹄下瑟瑟发抖。
“打!”
‘嗖嗖嗖’,几十颗手雷冒着白烟投掷出去,五秒之后纷纷在老毛子骑兵中炸起。被炸得晕头胀脑的老毛子还没等反应过来,‘塔塔塔’,两侧马克沁组成的交叉火力便将残余的老毛子纷纷扫落马下。紧接着密集的枪声响起,五十多人,仅仅两分钟内就死了大半,剩下的十几个被机枪压得伏在地上不得起身,就更别说起来开枪还击了。
“上刺刀冲啊!”凯泰一声令下,百多名关东军士兵上了刺刀,一声低沉地呐喊就冲了上去。此刻,三十多米长的一段小路被炸得坑坑洼洼,冒着硝烟。四处都是倒毙的马匹与老毛子士兵。只剩下几名受伤的老毛子躲在死马后,用俄语大声地叫嚷着。
须臾之后,一百多闪亮的刺刀对着几个老毛子,更让几人歇斯底里。
“营长,怎么办?”
而那名被关东军恐怖的火力惊呆了的练军向导则诺诺道:“我看,不如抓到珲春城,也好让长大帅跟老毛子交涉……”
话还没说完,凯泰嘴一撇,逃出左轮手枪对着几个老毛子‘砰砰砰’一人额头一枪,随即有些冷酷地笑道:“大帅说了,最近边境总是闹土匪,咱们关东军什么时候跟土匪交涉过?”
凯泰那股子狠劲儿让向导乍舌,生怕说错一句话这位贝子爷就拿自己当了靶子。
“立几个木头架子,将这帮土匪的尸首挂起来。哼,也让土匪明白明白,咱们关东军来了,再想来闹事儿准保叫他们有来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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