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两银子在这个时代绝对不是小数字,但是面临北洋水师这个庞然大物,这些钱也就算不得什么了,恐怕扔下去连个水漂都打不起。谭延闿不是不知道北洋一系中有着这样或那样的弊病,这一万两银子扔下去,能够有五千两用在实处他也就谢天谢地了,不过想想那个让国人扼腕整整一百多年的北洋水师,他又不能不投!
“这下可真的下血本了,若是为了巴结李鸿章根本用不了这么多,那些机器设备就已经帮了李鸿章的大忙了。”谭延闿心中还是为这一万两银子而有些心痛,一万两银子足够让他一次性派遣十个士兵远赴德国学习两三年的费用,可是要送给那些贪官蛀虫,他心中想想就有些舍不得。
唐伯文笑着说道:“这是组安应得的,不必推辞,若不是组安帮忙的话,上哪里找来这么便宜的新设备?”
谭延闿并没有表态,而是郑重的说道:“纪孟兄,在下对天津机器局也有所耳闻,这机器局中也有一些弊病……可能这有些交浅言深,但是这炮弹事关国家之安危,若是从这上面做了假导致海战失败的话,恐对中堂大人极为不利,在下也是多嘴,不过还请纪孟兄深思!”
谭延闿记忆中的那场悲剧,北洋水师几乎全军覆没,但是居然没有打沉日本一艘战舰,这简直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就算海军腐化的再严重也不可能到这个地步,而且北洋水师的那些主要军官都是从国外受训归来的,素质应该不错,不应该怎么惨,当然炮弹问题只是导致战争失败的原因之一。谭延闿知道这么说很可能会引来唐伯文的不快,这个唐伯文能够代表李鸿章到这里来见他,可见在天津机器局中应该算是个管事的,谁知道在炮弹上做手脚的人有没有他?!
不过即便如此,谭延闿还是按奈不住自己的嘴巴,这炮弹问题事关海战成败,哪怕有这么一丝的希望能够改变结果,他也必须全力以赴。当然他并不指望腐化的北洋水师能够击败日本海军,他心中确实是非常希望能够有这个结果的,但是这仅仅是希望而已,北洋水师也不是他当家,不过能够多击沉几艘日本战舰,也是他所能够求得的最好结果了。
“若不是北洋水师在甲午海战中一艘也没有击沉日本舰船,也不会这么狮子大开口开价两亿两白银,割让台湾,夺取朝鲜利益。只要老子付出一定的代价,能够弄沉你一艘来恶心你一下,这个代价也就值了!”谭延闿心中暗自想到。
唐伯文沉默了一会说道:“多些组安直言相告,这种事在下也听说过不少次了,天津机器局是专门给北洋水师和大连旅顺等地要塞提供武器装备的,这里面要是出了问题,则中堂大人必然会受到牵连……在下回去后会亲自向中堂大人进言的,如果有可能的话,在下在未来的一段时间会亲自到机器局坐镇管理!”
“北洋水师乃是国家海上长城,系中堂大人荣辱之所在,有水师在则中堂大人无忧,水师战败则中堂大人一世英名尽做流水,图自让朝廷中的那些小人得利,国家则会更加败坏。纪孟兄应该知道最近《强学文摘》不断的介绍日本,篇幅之大前所未有,在下以为日本将会对中国不利,看其扩军架势,两国之间的战争最多不会超过三年便会爆发,因为日本的国力根本支持不起这样的扩军,到了极限的时候只有发动战争来掠夺他国弥补这中间所造成的缺口……在下人微言轻,举国上下朝堂诸公又有几人能够看清?适逢太后六十大寿,这中间的危险就更大了……”谭延闿有些沉闷的说道。
唐伯文听后肃然而动,说道:“组安,这其中的要害中堂大人心中亦是非常清楚,在下正式因为看到《强学文摘》上的消息后,不断的劝解中堂,中堂已经对日本非常警惕了。现在天津机器局经费虽然还比较紧张一些,不过该有的都有,尤其是组安赠送的四套无烟火药设备,更是使得原本为褐色火药配套的钢制炮弹生产设备又能够开工启用,想必未来会朝着所希望的方向前进!”
“但愿如此吧!”谭延闿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唐伯文并没有急着离开广州,而是在这里停留了五天的时间,就住在两广总督府中,谭延闿在忙完总督府内的事务后,便和唐伯文交谈,两人在很多问题上的观点都非常相近,虽然相处的时间比较短,但是两人够感到对方投自己的脾气交情却深厚了许多。直到几天之后,谭延闿在总督府中收到了毛瑟武器制造厂关于购买无烟火药生产设备的最终订价电报后,唐伯文意识到自己在这里已经待了很长时间了,而无烟火药生产设备最终的订价在两万八千两一套,三个月后将会运抵天津,对于这个价格唐伯文相信李鸿章会非常满意的。
“前生的时候没有听说过唐伯文这个名字啊?如此受李鸿章重用的人怎会在历史上默默无闻呢?”谭延闿在广州的码头将唐伯文送上小火轮后,独自想到。他前生的历史知识非常有限,若非非常有名的人物他是不会知道的,可是搜肠刮肚之后还是对这个相处了几天的年轻人没有半点印象。
从这几天的相处中,谭延闿对唐伯文的来历弄了通通透透,在他看来李鸿章如此重用唐伯文,这个人在历史上不可能一点痕迹都留不下,同样是李鸿章的同年、朋友的子弟如袁世凯和盛宣怀都在历史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而这个办事干练眼光超越常人的唐伯文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这实在是让谭延闿感到非常迷惑。
“能够张口管老李同学要官当天津机器局总办的人恐怕可没有这么简单,想想就是袁大头也未必有这个魅力……”谭延闿觉得有些累了,索性把这个问题抛在脑后,毕竟历史上没有留下名字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多唐伯文一个。
“三公子,后天总督大人就要来广州了,在下已经通知了两广地区最主要的官员,到时候他们将会全部到达码头来迎接总督大人,由于广西路途遥远不便,广西抚、藩、臬司大人都会到来,至于其他官员就不必来了……”谭延闿身后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恭敬的说道。
“子展兄,多谢你多方走动,辛苦了!”谭延闿转过身对身后的男子微微笑着说道。
这个人便是老头子在谭延闿来广州之前重点向他推荐的帮手——广东候补道王存善,字子展。王存善的存在谭延闿老早便知道了,这是附和老头子的主要官员,算是成了气候的。早年的时候跟随老头子在幕府中当文案,相交甚欢,经老头子推荐后做了广东候补道员,在广州扎下根来已经有八年之久了,在这八年当中也亏王存善不忘恩情,逢年过节或是正室夫人过寿、添子等谭家重大事情的时候,必然会不顾路途遥远送上一份厚礼。尤其是在老头子调任闽浙总督后,广州和福州距离不是很远,王存善清闲的时候曾经亲自到福州拜访过老头子两次,谭延闿都伴随在老头子身边自然相识。
谭延闿看得出王存善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他以弟子之礼侍奉谭钟麟所以便认谭延闿为弟,是以尽管王存善的年龄是谭延闿的一倍,谭延闿依然称他为“子展兄”。谭延闿并不知道眼前这个中年男人在他前生的历史中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王存善是谭钟麟的红人,后来更是盛宣怀所开办的通商银行办事总董,以至于现在谭延闿就开始惦记的张之洞手中的钢铁厂,在被盛宣怀收购后,王存善是汉冶萍钢铁集团的董事,并且还是招商局的坐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