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渊返回住处的时候,途经富贵盐场,看到一名福香春的伙计正驱赶着一辆骡子车,上面载着两桶美酒向盐场内走去,不禁有些好奇道:“这酒送往哪里的?”
那伙计回身看到是龙渊,慌忙将骡车停下向龙渊见礼:“小的见过公子!回公子的话,这些酒是送往赵先生处的。”
龙渊微微一怔,眼前浮现出赵子服那张丑怪的面孔,心中忽然感到一阵歉然,不知不觉从南疆返回这里已经有将近三月的时间了,虽然赵子服也居住在回龙沟,可是他因为处理苗疆和大理关系的失误,始终闭门不出,处于自责之中,龙渊也没有主动和他会面过,想想赵子服向来心高气傲,这件事对他的打击不可谓不大,自己当时责罚他也只是因为一时之气,想想若不是赵子服,自己也不会这么快在西南站稳脚跟,若不是赵子服,自己也不会成功的击败吐蕃,获得今日之稳固局面,一念起赵子服过去对自己的好处,心中越发的感觉到对他过于严厉了。他马上做出决定,要去见一见赵子服,不知这几月的离群独居让他已经变成了什么模样?
刚刚走入赵子服在富贵盐场的院子,便闻到一股浓烈刺鼻的酒味,龙渊不禁皱了皱眉头,虽说自己对赵子服冷落了一些,责罚也稍稍重了一些,不过这家伙若是就此沉溺,其心智也实在太弱了一些。
房内传来赵子服嘶哑的叫嚷声:“拿酒来……”
厨房内走出他的童子袁德,看到龙渊不觉一呆,正要上前见礼,龙渊向他挥了挥手,接过他手中盛酒的托盘,缓步向赵子服的书房走去,房门大开着,赵子服趴在书桌之上,桌上地上都是散乱的书籍纸张。赵子服面孔趴在书桌之上,手指高高举起道:“拿酒来……”
龙渊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将托盘重重放在书桌之上,斟了一杯茶递到赵子服的手边,赵子服接过酒杯,摇摇晃晃坐了起来,独目仍然眯缝着,仰首将杯中茶一饮而尽。砸了砸嘴巴,这才觉得有些味道不对,怒道:“混账东西,居然敢骗我!”怒目圆睁挥起茶盏正要扔出去,却看清眼前站着的正是龙渊。吓得整个人顿时清醒了,慌乱中一屁股坐在地上,又连滚带爬的跪了起来,颤声道:“子服不知主公到来,冒犯之处还望主公海涵!”
龙渊淡然一笑,他自然不会跟喝醉地赵子服一般计较,目光环视了一下书房四壁。淡然道:“很乱啊!”
赵子服跪在那里,整个人似乎清醒了许多。
龙渊并没有让他站起身来,走了两步来到赵子服的身后站着。低声道:“律令的进展如何了?”
赵子服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龙渊道:“看样子你已经忘了我嘱咐你的事情吧!”
赵子服低声道:“子服已经修订完了!”
龙渊多少感到有些诧异,顺着赵子服手指的方向,来到书架前方,从中抽出一本律令,翻开一看,却见正文旁用小楷密密麻麻标记着,龙渊原本以为只是凑巧翻到的一页。可是逐一翻阅下去,却发现几乎在每一页都已经做好了标记,龙渊又抽取了基本律令,每本书上全都是如此,姑且不论赵子服的修订成果究竟如何,单单是他的这份严谨功夫已经让龙渊无话可说。
龙渊放下律令,低声道:“看来你下了不少地功夫!”
赵子服道:“主公吩咐的事情。子服不敢怠慢……”说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一个酒嗝,一时间酒气熏天。
龙渊的脸上却有了一丝笑意。手指点在赵子服的额头上:“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还像一个军师?让人把房间清理清理,自己也好好洗个澡,别搞得跟个猪圈似的!”
赵子服连连点头。
龙渊转身向门外走去,来到门外又停下脚步:“子服,今晚我约了吐蕃地郭老板饮酒,你也一起过来。”
赵子服长跪不起道:“子服遵命!”
望着龙渊远去的身影,赵子服的目光却闪现出一丝冷酷的清明之色书童袁德小心走了进来,将主人从地上搀起,赵子服冷冷道:“我让你做的事情千万不可告诉任何人知道。”
袁德连连点头道:“主人放心,没有你,袁德便活不到现在,小的心中知道该怎样做!”
赵子服抓起书桌上的茶盏,慢慢将已经冷却地茶水饮尽,龙渊遇到那送酒的骡车并非是偶然,而是他算好了时机,让龙渊刚好看到送酒的那一幕,他相信龙渊虽然冷落自己,可是在龙渊心中对自己地才能绝不会完全否定,终有一日,他会想起自己对他的诸般好处。
望着书架上堆积如山的律令,赵子服的唇角浮现出一丝冷笑,他不能不承认诸葛运春的确有经邦纬国之才,可是他拟出的律令也并非无懈可击,很多层面上诸葛运春都没有考虑的完善,作为一个旁观者,赵子服轻易就找到了其中的疏忽错漏,修改律令对他来说并非难事,龙渊给他半年,其实他仅仅用了一个月就已经将所有律令修订完毕,至于推广,他不想做,而且估计龙渊也不会当真放手让他去做。想起雨夜和刀无艳相逢地情景,赵子服的内心中感到一阵隐痛,他意识到这世上没有什么人是真正可靠的,除了他自己以外。蓝循攻下康都以后,留下大儿子蓝洛驻扎,自己则率领大部兵马返回了关中,在他看来康都虽然重要,可是远远比不上关中的地位,胡国的日益强大让他不得不防,他清醒的意识到日后的主战场会是北方。
黑域关内,蓝循地一干将领全都集结在演武堂中,以赵锐虎为首地激进派仍然在提议挥兵北上夺下被胡人攻占的万松关。蓝芷云和另外一些人则认为理应先对付梁靖,将被他趁机夺走地壶阳关收回。双方各有各地道理,争得面红耳赤。蓝循的目光却始终望着东墙上的地图,仿佛眼前的这场争执跟他毫无关系。
众人终于意识到了蓝循的神情,一个个沉默了下去,静静看着他,蓝循淡然一笑:“看我干什么,你们只管说。我听着哩!”他这么一说,众人反而更不敢说话。
蓝循慢条斯理道:“既然你们都不肯说,那就各自散去吧!”一场会议在没有任何头绪的情况下结束。蓝芷云留了下来,她向来了解自己的父亲,知道他越是表现的平静随和。越是证明他心中有重要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