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你实话实说,是不是怕死了?”
“怕死?渠帅不是说吉人天相吗,我赵老二天生一副富贵命,怕个鬼哟!”
“嗯,不怕就好。”
郭药师扬手将羊皮水囊扔进方鼎香炉里,怔怔地瞪视着它在里面燃烧了片刻,突然转过身来沉声喝道:“常胜军先锋佐官赵鹤寿听令!”
赵鹤寿冷不丁见他恢复了往常任事时的状态,心中一凛,赶紧叉手而立,随时恭候主将发号施令。
“即刻统率全军人马,自东向西突出重围!”
郭药师下达完命令,却见赵老二呆在原地一动未动,瞪大眼睛好像很迷糊的样子,只好耐着性子跟他解释了一番:
“眼下南北东三面都有宋军重兵围困,惟有西面防守最为薄弱,充其量布署一些步卒而已。你率领四彪人马在前面开路,我自提五百亲卫马弁在后面挡住何灌大军的追袭,倘若不出意外的话,一战即可突出重围!”
赵鹤寿不是没听明白,他疑惑的不是这个,而是渠帅为何突然之间改变了主意。
要知道,最佳突围时机早就错过了,刘舜仁的常胜军没有被韩世忠击溃之前,东面战线全是自家兄弟在守御,想什么时候走就可以什么时候走,南军根本拦不住!
现在倒好,损兵折将不说,还有可能全军覆没,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其实一军主帅的心思,岂是他一个佐官能揣摩清楚的?
郭药师当初之所以决定以东岳庙为中心固守待援,那是因为他看透了行军万户完颜宗弼的心思,潜意识里想要配合这位四太子实施行动计划。
当然了,最主要还是他想借此机会,尽快给女真人纳上投名状,以便成为名符其实的金牌郎君。
郭药师心里很清楚,完颜宗弼昨晚只遣派了四支签军的五六千人马前来夜袭攻城,真实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像现在这样,以他们为诱饵引诱宋军出城接战,然后金军主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城外宋军反包围之后全歼之,以此达到炫耀兵力以战迫和的最终目的。
可是等来等去,一直等到东线全面崩溃,突围时机完全丧失,也没见金军主力采取任何行动举措。
郭药师不得不怀疑是自己的判断出了问题,是以当机立断,决定从宋军最薄弱的西线突出重围。
事实上郭药师有所不知,完颜宗弼最初的计划的确与他不谋而合,然而中间出了岔子,金军内部意见很不统一,其它几个行军万户以初来乍到人马俱疲为由拒绝出战,最终导致围歼城外宋军的计划彻底流产,郭药师他们只能在重围中自求多福了……
此刻郭药师突围命令一下,常胜军骑士立马行动起来了。
在此之前,他们弃马步战煞是辛苦,眼下终于可以骑在马背上纵横驰骋了。虽然人人一脸血污,浑身是伤,却个个兴奋异常,毕竟这才是骑士真正的战场。
孰不知他们这一动不要紧,很快就把整个北郊的宋军全部调动起来了,战场重心随着常胜军的突围而迅速往西面转移。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何灌的人马,没用多久便追撵上来了。
郭药师亲率五百牙兵为全军殿后,所幸追上来的步司骑兵并不多,只有千余骑而已,是以双方对冲厮杀一来一回两个交合之后,常胜军仅损失了百十余骑便扬长而去,只留下还剩六七百人的步司骑旅在风中凌乱。
强弱不敌,冲上去也是白白送死,还不如破罐子破摔,至少能听个响。
经此一战,郭药师感觉突出重围已经没什么悬念了,毕竟前面赵鹤寿他们面对的只是南军的步卒而已一一步司的骑士都不堪一击,马司的步卒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他正暗自得意,突然听到前面传来无比嘈杂的动静,似乎是自家兄弟已经和南军短兵相接了。
郭药师急忙催马向前急驰了一阵子,猛然发现,原来是麾下四彪人马被对方揍得鼻青脸肿,此刻正四处仓惶逃窜。
有几名狼狈不堪的骑士慌不择路,居然在原路返回时,迎面和本军主将撞上了。
“前面究竟怎么回事儿?”
郭药师扬手一鞭,把一个像没头苍蝇一样纵马乱跑的高瘦骑士打翻马下,随即怒声喝问道。
高瘦骑士像个刺猬似的身被数箭,所幸都没射中要害,只是面色惨白,结结巴巴:“西西西……西军来……来了!”
郭药师大眼一瞪:“什么西军?哪里来的西军?”
“就就就……就是南朝,最最最……最能打的陕右边军啊!”
郭药师心中一凛,怕鬼就有鬼,最担心在南朝碰到陕右边军,居然在自家最落魄的时候遇上了,岂非天要亡我?
“来了多少人马?”
“大大大……大概两三千吧?”
面对两三千陕右边军,常胜军既便是在昨晚之前的全盛时期,郭药师都没把握能一对一战胜人家,更何况现在无论是士气还是兵力都远低于对方,看来只有听天由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