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庆眼睁睁地看着舅父的背影越来越模糊,小心脏莫名其妙突突直跳,总感觉会有不测之事发生,无奈军令如山倒,除了率领营主特意给他挑选的五十名骑士依令而行,当下什么都做不了。
他从十八岁起便跟着舅父在行伍里厮混,算起来也有三四个年头了。甥舅二人情同父子,须臾不曾离开左右,甚至连宿营就寝也是祗足而眠,今日这是破天荒第一次分头行动。
事实上徐庆的预感异常准确,张锢率领麾下众军与仆撒虎的轻甲游骑接战之后,来回只是两三个交合便被对方杀得七零八落。
他本人先是被流矢射中面颊,随后被一名长着酒糟大鼻子的女真五夫长挥刀斩落马下,侥幸存活下来的百十余骑将士眼见本营指挥官阵亡,登时崩离溃散,四处落荒而逃。
徐庆率领本队人马从后面杀到的时候,战场上堆着横七竖八的尸体,惨不忍睹,他们在几个伤兵的指引下,扒拉了好一阵子才找到舅父的无头遗骸,徐庆当时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张锢特意指派给外甥的这五十名骑士,要么是朝夕相处的亲随马弁,要么是知根知底的邻里乡党,这些人几乎毫无例外全都受过他这个营主的恩惠,是以众人在悲恸之余,一致决定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不惜一切代价沿途追杀虏寇。
孰不知此役过后,仆撒虎这队女真游骑也损失不小,目前只剩下包括他本人在内的三十七名骑士。
此去燕山尚有好几百里路,不知道沿途还会不会碰到南军大队人马,最要命的是眼下人乏马疲,行进速度越来越慢,这样下去很可能会耽误搬救兵的大事。
“兀罕孛堇,你带一伍骑士先行到燕山传信吧!”
为了防止可能出现的意外状况,最好将鸡蛋分开放入不同的筐子里。有鉴于此,仆撒虎趁着部属驻足于野地稍事休整之际,从中挑选了五匹脚力强健的快马和四名胆大心细的精悍骑士。
“遵命!”
兀罕用指牙刮着红得像颗熟樱桃的酒糟大鼻子,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就是这厮在邢台黄巾军寨与真定府骑兵营对垒厮杀之际,挥刀将其指挥使张锢斩落马下,脑袋现如今就挂在得胜钩上,准备将来禀告本军统帅请立一大功。
孰不知徐庆他们那些报仇心切之人,早已在暗中盯上他了……
兀罕等人骑上本队最好的五匹快马,风驰电卷一般一路向北横冲直撞,眼见快要日落西山了,如果不能赶在天黑之前到几十里外的元氏县城歇一歇脚,那么今晚就只有在荒郊野外过夜了。
元氏县隶属真定府,过了真定府便是事实上已经成为金军囊中之物的中山府,由此可以推知,元氏县很可能是阇母所遣信使在沿途驻足停留的最后一站。
对于一直在暗中追击的进义副尉徐庆等人来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此前金国东路军从燕山到大河北岸,长驱直入,所向披靡,属于是线性攻城略地,河北西路沿途州府郡县,虽然失陷却并没有被占领,因此金军一走,当地官府百姓该干嘛干嘛,金军一来便赶紧作鸟兽散,眼下的元氏县城便是如此。
“虏寇从南面杀回来了!”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整座县城立马陷入巨大的恐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