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君主和臣子,除了创业初期和危难之际,是很难利益完全一致的,君王要的是自己地盘大,税赋多,而臣子要的,是升官发财。问题在于,臣子做得再好,其中的一部分都会被君王拿走,这也是臣子心怀不满的根本原因。</p>
而另外一方面,君王最怕的是什么?就是怕有能力的臣子可能会背叛自己,这一点几乎是不可调和的!因为有能力,有低位的臣子,很清楚君臣关系究竟是个什么样,什么君权神授,这只能去骗老百姓。他们知道,只要智慧超过君王,力量积累足够,这就完全有取而代之的可能。</p>
而且,现在他们是臣子,他们创造的很多财富,君王要无偿分享,只因为他是君王。而一旦成为君王,自己将会从被剥削者变成了剥削者,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p>
所以,什么君臣无间这些,都是骗人的,只是理智和聪明的君臣,知道在大业成之前不能闹翻,而大业成了之后,到了分果子的时候,彼此也就没有什么顾忌了,这才是鸟尽弓藏的根本原因,而不是简单地说君王无情。</p>
明月见段业神色阴晴不定,知道是自己那番话起到了效果,心里也颇为得意。</p>
不过,之前一直没有说话的盈儿站了起来,她看了段业一眼,道:“大人,其实您也不必过于多想,明月妹妹,说的固然是有理的,但是哪怕君臣注定猜忌,现在,也没有到了那个时候,不是吗?”</p>
段业轻轻点头,自己现在,根本就还不算什么君王呢,当然不必提前去操那个心。</p>
但是,这种疑虑,其实就像种下了一颗种子一样,是一定会生根发芽的,而这种事情,你只要一旦想过,你对属下的心,就不可能和从前一样了。</p>
想到这一点,段业有些恼怒的看了明月一眼。</p>
明月当然知道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不过,她却笑嘻嘻道,“怎么大人,您在怪我么?”</p>
“你以后不要讲这些话。”段业瓮声瓮气的说道。</p>
“我呀,可是为了您好!”明月慢条斯理的说道,“您现在,只需要考虑天下苍生,考虑凉州前途,可是我是女人,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根扁担抱着走,我却只需要考虑你啊,我的男人。”</p>
本来非常严肃的话题,被明月这么一说,变得是非常的温馨,而段业的眼光也柔和了下来。</p>
盈儿看见这一切,心中那口绷着的气,终于舒缓了下来。</p>
婚期越来越近了,之前的问名纳彩这些,自然有专人操办,段业和苻宝都不需要操心。谁都知道,这一次的婚姻,是一次政治联姻,是必须要成婚的,因此也就没有什么人敢刁难。而婚前,按照规矩,女方是不能跑东跑西的,得蹲在家里做淑女状,王室也是要遵守的,所以这些日子,苻宝倒是老实的躲在宫里,没有出现。</p>
而且,段业也要给王室,给苻宏一些面子,现在这个时候,段业也不适宜走街串巷,更不适宜去把妹泡妞,所以这些天,干脆就闭门谢客。</p>
但是虽然这样,段业却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因为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并不小。</p>
首先,段业已经搞清楚了凉州之前加税的内幕。</p>
加税完全是真的,但是主要原因,是有一笔为数巨大的黄金送上门来,希望凉州收购。</p>
这笔数目过大,足足有七百万两,凉州就算再有钱,一时间,也拿不出这么多的铜钱,布帛来抵账。</p>
既然没有货币,拿物资来抵账,其实也可以,对方要的,也是这些。</p>
但是,军粮那肯定是不能给的,这一条不必多说。段业搞的各种工厂,比如器皿,比如稍微低档次一些的武器,这些都统统拿出来了,但是还是不够。</p>
不过,段业走之前,曾经专门和柳生以及张衮等留守人员开过会,讲过贵金属的重要性,并且拔高到了非常高的程度,这一点,他们铭记在心。</p>
如今,有这么多的黄金过来,那如果不趁机吃下,过了这村,可就没有这店了!</p>
所以这二人当机立断,决定倾尽凉州之财力物力,也要拿下这黄金。因此也就有了违背承诺加税的事情,而且这次征税,不仅仅是征钱,也根据物价宣布可以拿物抵押,总之,这次这么一搞,这笔金子,是吃下来了,但是凉州殷实的家底,也基本被搬空了。</p>
由于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搞清楚了,如果是段业做决定,这笔金子,也是一定要吃下来的,毕竟黄金这种东西,能长期保存,永远有价值,体积小便于贮藏,而且最重要的,是能够充当本位货币的支撑,为后续可能的金融改革奠定物质基础,换了是段业做决定,段业恐怕也会答应。</p>
所以这个事情,段业不会太为难二人。</p>
但是,之前段业铁口直断说了不能加税,他们却加了,哪怕是事急从权,刺史的权威必须维持,二人总不能啥事儿没有吧?所以,二人也就很自觉地写了请罪的书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