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麻烦不麻烦的,你尽管说”,刘里正答应的异常干脆。
“我爹这边儿先不跟他说,刘叔你先代我把房子从王柱手上接下来,一事不烦二主,再劳烦刘叔你找人把那老房子给好好整整,至于房钱包括整修老房的一应花销等我这趟从扬州回来后就直接交到刘叔你手上,只要给了钱,我爹也就不会说哈了”,唐成说到这里,看着刘里正一笑道:“只是如此以来又要劳烦刘叔你了”。
听唐成说到要请他帮忙,刘里正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上,他是在昨天往城里香烛铺子查账时听说了姚主簿出事的消息,一听到这消息,他当时头脑里就“嗡”的一声,谁能想到在郧溪县里吐口吐沫都能砸出坑儿来的姚主簿竟然说没了就没了?
刘里正震惊过后,心里起来的就是怨恨,他不仅恨姚主簿,也恨衙门里的那些刀笔。之所以恨姚主簿是因为他收了自己那么多钱礼,如今却……至于恨县衙里的刀笔,要不是这些灰孙子王八蛋一而再再而三的说新来的张县令肯定干不过老姚那短命鬼,他何至于当初为了撇清自己,做出让唐栓去州里服徭役的事情来。
这下子可好,张县令彻底站稳脚跟了,不消说唐成也得跟着水涨船高,想到唐成,刘里正心下就是一凉,这个小兔崽子贼能贼能的,刘里正脑子里莫名的就浮现出去年唐家跟陈家争水田的旧事来。
完了,这回里正的位子怕是坐不住了!想到这个,刘三能心里是彻底凉了,他比谁都清楚村人们为啥对他如此恭敬,还有家业能攒的这么快又是什么原因?没了里正地位子。谁还在乎他?只怕汪长年那个婆娘嘴都敢编排笑话他了。
这还不可怕,最可怕的是那唐成要是就此起了报复之心,那就不止是家业,甚至是自己这副身板子都危险了……深得张县令信重的身边人,赵老虎的侄女婿,他要想报复个连里正都不是的平头百姓还不容易?更何况他这些年在村里也做下些着实不光彩的事儿,作为住在同一村里的人,唐成要真有心找他把柄,虽不至于伸手就来。但也费不了多少功夫。
刘三能越想心里越凉,到最后愣是在大夏天里忍不住接连打了好几个寒噤。
不过他也毕竟是见过世面儿的,最初慌乱了一阵子后就开始谋划应对,当下账也顾不得查了。从香烛铺子里出来就往县衙里而去。
找了这些年结交下的刀笔吏问过之后,刘三能得知了两件事情。第一就是张县令话里透出地意思是想要将里正们换一遍;至于另一件嘛,就是唐成跟林成之间“二成斗法”的事情,及至听他说了得罪唐成的事情后,那刀笔吏根本没多余的话,立马儿催促他赶紧想法子把旧怨给抹平了。否则地话,就用刀笔吏的原话就是“有些人实在是轻易得罪不得。这事儿要是抹不平……咳咳……老刘你就自求多福吧”。
心里揣着一颗吊地高高的大石头出了县衙,刘三能当下就想着要往唐成住的地方走动走动,及至回了香烛店,连飞钱都拿到手了他才想起来刚听到的消息,说是唐成现在已经去了州城。
狠狠拍了自己脑袋一下后,刘三能出了铺子就往家赶,走得了和尚走不了庙。唐栓不还在村里?他唐成可是个孝子啊!
自打回村之后。刘三能就算扎到唐栓家了,什么王柱要把房子退回来。还让价三成?都是他刘三能的手笔,甚至连现在唐家屋子坐地那七八个帮忙整房子的人也都是他叫来地,要不然这大热的三伏天里谁肯接这样的苦重活儿?
费了这么些心思,担了这么多心,终于好了,唐成既然能请他帮忙,显然就是没有要再计较前事的意思,这一刻的刘三能就跟吃了冰一样,心里凉滋滋的透着重负尽释后的松爽,对于唐成说地这事儿,他自然是满口应承了下来。
这第一件事情说完,心里有了底气地刘三能趁势说到了张县令要换里正的事情。其结果自然是皆大欢喜。对于唐成来说,刘三能这人虽然虽然有些心思太活以至于能干出见风使舵地事情来,但这人确实有些能力,虽然手脚不太干净,但也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至少是他没听说过,最最重要的是他是本村人,有他在里正家的位子上坐着,只要自己不倒霉,家里的事情就尽可以放心,刘里正肯定能给照顾的再合适不过了。
两件事情说完,两人各有收获也都高兴,一路往屋里的走的时候,刘三能顺口就问起了去扬州的事儿。
“是啊,这三伏天的赶远路确实难受,但我也没办法,孙夫人非得让我跟她弟弟一起走一趟,就是再热也得去呀”,唐成不是个喜欢卖弄张扬的人,但在刘里正面前,除了没说桐油的事情之外,孙夫人如何让他去,吴玉军如何催促他的情形倒是一点儿也没瞒着。
“孙夫人!那个孙夫人?”,闻言,刘里正有些茫然,他在心里仔细的过了过,还是没想起来本县有那个姓孙的硬扎人物。
“噢,是州城孙使君的夫人”,唐成说的很随意,但刘里正却是听的“咯噔”一下儿,孙使君,那可是金州最大的官儿!日能啊,这个唐成太日能了,他才进县衙几天?竟然连刺史府的门子都摸通了。
办私事?他刘三能好歹也是场面人,自然知道但凡上官能让你给他办私事,那就意味着关系已经到了一定的深度,至少也是得到了信任……
“刘叔,怎么了?走啊”,见刘里正一脸惊讶的看着他,连脚下的步子都停了。唐成心下一笑,就在刚才回来的路上他还有些担心这次走的时间长,万一家里有事不好照顾,如今看刘里正如此,唐成是彻底地放了心。
回到屋里,刘里正跟唐栓说了唐成要出远门儿的事儿,又说唐成难得回来一趟,眼瞅着又要出远门儿的,今天正该一家子好生团聚团聚。随后便将那些叫来帮忙的村人们给带走了。
一时间原本闹嘈嘈的屋里安静下来,唐成边帮着唐张氏收拾那些小杌子,边说了要去扬州的事儿,又说这次去一个月也就尽够了。虽然时间确实有点紧,但断不至于会影响到八月十八的成亲。
许是州城离自己的生活太远。唐张氏两口子反倒没有刘里正那样的反应,甚至连为什么去都没问,只说出门在外要好生照顾身子,用心把事情办好。
说完这些,唐成就提到了成亲花钱地事儿。上次唐栓说到要卖地的时候他虽然没接话,其实心里已经有了准主意。他自然不能再让家里卖地,便有些缺的也尽可先找张相文借些钱过来使费,只要这份差事在,也不愁会还不起。
他原想着离成亲还远,是以这钱就没借,但眼下既然要出门,这事儿就得提前打个点儿了。是以唐成手上忙活着的就把这事也给说了。言明这两天里就会有人把现钱送来。也免得唐张氏两口子拿着飞钱不好使。
“我现在毕竟在县衙里谋差事,要是靠卖地才能成亲。传出去多不好?”,唐栓虽是不愿让儿子背债,但唐成却知道该怎么劝他,这话一出来唐栓果然就没言语了,见状,唐成笑笑道:“咱少借点儿,衙门里除了月俸还有些其它地进项,慢慢攒着就也把债还上了,爹你就放心吧”。
唐栓虽是不愿意,但这事儿既然关系到儿子的名声,再加上唐张氏在一边儿帮说,他也就没再说什么,算是用沉默地方式默认了唐成的这个安排。
虽然是儿子背了债,但毕竟是成亲的花销有了着落,唐张氏心里也长出了口气,当家的就是倔!庄户人家谁没个急难的时候?谁没背过债?先应了眼前地急再还上就是,如今儿子有差事,自己两口子身子骨正好,熬巴熬巴多受受苦还怕还不起了?
解了急难的唐张氏心里放松下来后自然就说到了房子,“三伏天日头好,也干地快,等你从扬州回来,咱这房子也就能弄好了”,说到这儿,言语轻快的唐张氏停了停后道:“成啊,这次整房子多亏了他刘叔帮忙叫人,这情分你得记着”。
“行,我记着”,闻言,唐成笑笑,没多说什么。
想到这个,一边的唐栓接过了话头儿,说唐成既然要出远门,那现在就该去村学里看看严老夫子,说着他还问唐成身上装钱了没,既然要去至少也得带件大六件儿的礼盒。
“我身上有钱”,见唐栓招呼唐张氏去拿钱,唐成伸手给拦了,看严老夫子本就是他的打算,毕竟上回回来的时候赶的不巧,严老夫子去看他生病地闺女去了,也就没见着,这次要出远门儿之前无论如何也得去见见老师了。
唐成从家里出来后,就直接去了刘里正家开地铺子里,买好东西后便往村学走去。
这时节村学里正在上课,童子们稚嫩的诵书声与外边树上地蝉鸣相应和,竟让唐成有了一种静谧安详的感觉。
严老夫子在书房,他也没什么变化,虽然是一个人在书房,腰依旧挺的直直的,三伏天里团衫上的布纽也依旧结的整整齐齐。
“老师,学生看您来了”,唐成边放着手上的东西边道:“上回回来时赶的不巧,老师您正有事去了也没见着”。
严老夫子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恩,坐下说话吧”。看着严老夫子挺的直直的腰,在他对面胡凳上坐下的唐成也只能把腰板儿挺的直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