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姨娘自从卖身方府后,一直安份守已,从不生事,李氏和方敬澜待她虽不差,但她一人呆在自己的院子里,总也无聊,女儿如晴又养在李氏身边,并不时常见到,她除了刺绣外,也无别的消遣,听闻大少爷喜爱她的书袋,也喜出望外,哪有拒绝之意,连忙点头答应。
这不,不出二日便熬夜赶了出来,差遣如晴把新做好的书袋给知礼送过去。
如晴又领着夏竹拧着书袋来到知礼的松鹤院,一路走来,发现今日方府有些不一样了,至于哪儿不一样,又一时说不出来。大概是知礼要参加秋闱,阖府上下都期待不已,所以兴奋过头了吧。
来到倚松院,如晴发现院门口立着个面生的小厮和一个婆子。
那婆子如晴也认识的,是永宁伯夫人云氏的贴身婆子,云氏回京后,便把这孙婆子指给江允然使唤,这孙婆子也尽责,江允然活动范围也就在方府,也不甚放心,时常跟上跟下的,从来不假他人之手,如晴在心里感慨,这大户人家的排场是这般的威风,主人每走一个地方,总不离下人服侍,这也难怪那么多人热衷于权势了。
那孙婆子见着如晴,身上的汗毛立马竖了起来,连忙上前立在如晴身前,高大威武的身子略略屈了下,中气十足地道:“四姑娘来了,老婆子给四姑娘请安。”
如晴连忙退开两步,避开孙婆子的行礼,声音甜甜地道:“原来是孙妈妈,孙妈妈何须多礼,如晴可不敢当。”
孙婆子直了身子,声音平板道:“老婆子自小跟随夫人,夫人一向注重礼法,老婆子一介奴才,可不敢在主子面前托大。”
如晴笑得双眼儿微眯,“孙妈妈这么一说,如晴更不敢当了,您可是永宁伯府里的人,又不是方府的人,您这般大礼,如晴可受不起,孙妈妈可别折煞如晴了。”
孙婆子见如晴语气说得诚恳,平板的脸上这才露出笑意,“四姑娘说笑了,我家公子一直唠叨府上,老身身为下人,礼节不可废。哦,对了,四姑娘是来找大少爷么?”
如晴点头,“嗯,大哥哥在里头吧?”
“大少爷在呢,我家公子也在里头,哟,二姑娘也来了。”
孙婆子陡然变音的话,忙往后看去,果不其然,一身遍绣如意海棠耦色如意云纹底边的如善施施然走了来,这个时候,正是秋高气爽朝阳万丈,如晴这身耦色衣裳,在初阳的映射下,显得极为明丽鲜亮,再配上发髻上的白玉珍珠撒花镂空吊坠,更是衬得金光闪闪,艳丽无边。
如善这身打扮,如晴顿时看得呆去,随着如善渐渐走近的身子,这才惊觉起来,果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呀,也不过差两三岁罢了,但人家如善这通身的气派,真真正正的比嫡出的还要威风呢。
如善施旆然来到如晴跟前,笑得文雅,“孙婆婆在呀,哎,四妹妹也在呀,这可真够巧了。”她一双美丽的凤眼扫了夏竹手头的粗布袋,掩唇笑了起来,“四妹妹也是来送礼物与大哥么?送的什么呀,拿来让我瞧瞧?”
如晴看她身后丫环碧竹手头的漆红色榴金盒子,再看了自己丫头夏竹手头的简易布袋,顿觉面上无光,本想拒绝,可夏竹已先一步把袋子打开来。
如善瞅了书袋一眼,又掩唇笑了起来,“这是朱姨娘绣的么?”
不等如晴回答,如善又笑眯眯地道:“朱姨娘绣功可真了得,几乎可以赶上女红师傅了。只是,大哥即要赶赴南京参加秋闱,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一件大事,朱姨娘怎么就只送这些来?岂不---”
如晴道略略低了头,声音细若蚊呤:“我娘每月也就那点儿月俸,自是及不上二姐姐和张姨娘的排场。不过,这送礼嘛,最重要的是心意,是不?”
如善唇角弯了弯,“四妹妹真是会说话,也难怪会得太太喜欢。”
如晴依然神色羞怯,似是不好意思,“让二姐姐笑话了。其实这也算不得礼物的,只是大哥哥觉得我娘绣的书袋好看。这才又托我娘绣了一个,叫我给送来。”
如善唇角稍凝,又多看了书袋几眼,笑容也冷了几分,“大哥从来不收授任人的馈赠,想不到---朱姨娘,真有本事。”顿了下,又看了如晴低垂的脸,又加了句,“四妹妹也甚有本事。”
如晴听懂了她话里的讽刺,心头不舒坦,但当时着孙婆子的面,又不好发作,只得苦无其事地道:“二姐姐说什么话呀?就这么点不登大雅之堂的玩意,还什么本事不本事的,也不过是大哥哥怜惜我娘家底薄手头紧,这才故意提了这么一要求的,再说了,我娘除了送这些东西外,也送不出旁的尊贵的礼物了。你说呢,二姐姐?”
如善嘴角微微勾了起来,眼神儿往上移了两分,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我们还是先进去吧,等下还要回去练字呢。”
如善走了几步,见如晴没跟上来的意思,便又停了下来,“怎么不一起进去?”
如晴摇了摇头,“大哥哥有客人,我不好进去打扰。”然后让夏竹把书袋递给一旁候着的小厮顺子,让他代为转交。
顺子轻快地哎了声,拿了书袋飞快地奔了进去,如晴这才向孙婆子道别。
孙婆子面目慈爱,“四小姐走好,老婆子不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