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伯爷江子望冲妻子冷笑一声:“看到了吧,你成天算来算去的,总想着借联姻攀得高枝壮大自家实力。如今可好,不但落得里外不是人,还押错了宝。”
云氏苍白的脸色忽然闪现一种难堪的红晕,头上累丝攒金珠大凤钗上的珠子剧烈闪动着,但这时候,外头天气渐暗,屋内已掌了灯,却也昏黄无力,映得那名贵无比的南海珠子越发黯淡无力。
“谁知道太皇太后居然选择诸家的女儿----”云氏涩涩地解释着,她与诸家夫人一向不和,先前各自娘家比邻而居,差不多的门弟,诸夫人平嫁至从七品给事中的诸家,而她则高嫁进有世袭爵位之家的江家,先前诸夫人倒也登过几次门,都被云氏那一箩筐的规矩与高高在上的语气给冷了心,从此再也没有登过门,也甚少有来往。后来诸大人连年高升,十来年时间已从七品给事中一路往上爬,已升任为一品大官,并实权在握,好不威风。诸夫人妇凭夫贵,已与云氏江家平起平座,分庭抗礼。
可惜,诸夫人却肚皮不争气,膝下只两个女儿,最后迫不得已,把妾室的儿子养在身边,这才稳固了地位,云氏每每便拿这个来讥讽她,诸夫人气得扬言一定要把两个女人高嫁出去,以雪前耻。
诸夫人长女已嫁入户部侍郎之子,若无差错,等岳父致仕,也就稳座户部尚书的位置。
想到这里,云云又有不甘心,还有更多的委屈,忍不住对丈夫解释说:“你在任上已满,又与吏部那胡老头一向不和,估计无法连任了。等任期满了,还不得退回来当个闲散伯爷?你可知一旦手中无实权,就算世袭爵位又如何?还不是落了翅的凤凰不如鸡?富安侯府目前的状况,老爷又不是没瞧到。”
江子望沉默了下,目光黯淡,但又忍不住冷笑一声:“所以你就一心想着给儿子寻门显赫的妻子?”
“我这也是为了你们父子好。”云氏忍不住道,“成郡王府皇亲国威,咱们儿子娶了郡县,日后便也与王府沾了亲,日后便能济身一流权贵,何乐而不为?更何况,若日后然儿有了一儿半女的,儿子最低也会被封个奉国将军,女儿就能封县主,这样岂不好?再来,有了成郡王府这个亲家,那胡老头想掐你都得垫垫自己的斤两。”
江子望并不言语,似是被说动了。
云氏说了这么多,也觉得自己做的是正确的。又轻叹一声,揉了揉额角太阳阳穴,以缓解约约作痛的头,“你能明白我的苦心,我也值了。可然儿,这孩子,怎么如此死心眼?”
江子望心中一动,想着风神如玉的儿子被折腾成那样,就忍不住怒中火烧,怒拍了鸡翅木束腰香几,怒道:“还不是你自作主张逼出来的。”
见丈夫发了火,云氏也忍不住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让我合了儿子的心意,娶个庶女为妻?你就不怕被族人脊骨头,不怕被同僚笑话?”
江子望滞住,末了又恨声道:“方如晴虽然只是个庶出的,可父兄得力呀。现在可好,得罪了方家,与成郡王府也弄得不愉快,虽然成郡王勉强同意郡县下嫁,可咱家可是明占了便宜吃了多大暗亏?”
云氏强忍着心虚,道:“娶了开安郡县,我们能吃什么亏?”
江子望冷笑一声,“从结亲,到托人说媒、送礼、下聘书,这送出去的彩礼,可有把江家库房给搬空?”
去氏面色一红,强自辩解道:“不然怎样呢?人家郡县可是低嫁,若不多给些聘礼,人家肯把闺女嫁过来吗?这样也能让然儿在老婆面前挣面子呗。你就忍心日后自己的儿子处处低人一等?”
江子望继续冷笑:“你若真想让然儿抬头挺胸扬眉吐气,就应该娶方如晴。方家女儿高嫁,势必在咱们面前低眉顺目,不敢造次,叫她往东她不敢往西,叫她往西她不敢往东。开安郡县?你敢指使人家么?”
云氏被说得面色挂不住,忍不住尖声道:“你成天只知道与那些狐狸精眉来眼去,毫不过问儿子的婚事,如今可好,反倒来指责起我来了。”
江子望愤然起身,斥道:“无知妇人,一味的算计,把所有人都给开罪了,现下可好,算来算去,仍是算不过人家。”想着妻子近年来行事做派,越发不像样了,先前把诸家夫人给开罪了,他已颇有微词,他们虽世袭爵位,但也并不是永远一帆风顺的,若是与朝中官员处得不好,随时都有可能被捉把柄,轻则失去圣心,过着不上不下的冷门日子,重则毁券夺爵,降为平民,到时候,连哭的地方都没有。偏她一味的争强好胜,不如她的,她拿鼻孔瞧人,比她高贵的,又处处阿臾奉承的,一副高爬低踩的嘴边,边他都厌恶了,更别说外人。
就像最近,又给开罪了方家,还把然儿折腾成那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刻薄她,“若诸家千金真的嫁进靖王府作了王妃,你就等着让全京城的人笑话吧。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诸家闺女与庆昌侯府夫人交好,而这侯府夫人又是方家嫡长媳的嫡亲妹子,人人都知道,方家四姑娘深受兄嫂疼爱,那何氏不管走到哪都要带着这个小姑子。诸家闺女若真嫁进了靖王府,你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你一味的瞧着人家王府的高贵,可否瞧见他们内里的名堂?成郡王好色成性,骄奢淫逸,儿子有样学样,五毒俱全,开安郡县虽是嫡出,日后嫁到咱家来,估计也难让娘家支撑。于咱家也得不到什么益处。”
云氏被说得脸色青白交错,藏在石青灰鼠皮褂子下的手绞得死紧,一张罗绡巾帕被捏得不成样。
江子望狠狠刻薄了云氏一通,又带着怒火去了妾室那寻求慰藉了。
云氏气得把珐琅景泰蓝游鱼茶壶摔碎在地上,仍不解气,又把香几上崭新的“喜鹊登枝”薄胎官窑粉瓷茶具摔得粉碎。
灰鼠皮褂里的一双素手紧紧握在黄梨木靠背椅扶手上,一对红珊瑚滴珠嵌赤金流苏耳环剧烈摇抖着,云氏朱唇暗咬,气得面色扭曲。
“这死老头子,越来越不懂我的苦心了。我还不是为着这个家好。”她的自言自语没有得到任何人的附和,忽然转头,忍不住瞪了一旁的孙婆子,“孙妈妈,你说,我一心一意为着这个家好,可偏还落得个这样下场,你说,我活着还有意思吗?”
孙婆子苦苦地笑着,略带怜悯地望着自家夫人,心道:“你确实是一片苦心,但就是太自以为是了。”但这话她可没胆子说出来,只得轻声道:“夫人,男人都这个样,被年轻美貌的小狐狸精给迷花了眼,便处处瞧您不顺眼了。”自从上次她掏心挖肺地给她作利弊得失,仍是当作驴肝肺,害她白白失去一大笔银子,女儿出嫁也没弄份体面的嫁妆,尤其她侍候多年的主子居然就只打赏发区区五两银子。实是寒了她的心。尤其平时候这云氏从来都是拿鼻孔瞧人,动不动就受斥责,她也基本灰心了,也乐得离间他们夫妻的关系。
果然,云氏听了孙婆子的话,越发哭得伤心。江子望那个可恶的老色鬼,已整整半年未踏进她的卧房了。
孙婆子又劝解了一番,“夫人,莫要生气,这个时候世子该喝药了。世子脾气不大好,丫头们端的药一概不喝的,夫人还是亲自去监督为好。”
果然,云氏止住了哭泣,泪眼汪汪的脸上带着坚定,她没了丈夫,但还有儿子。她不能被打倒的。
辛苦码字的偶,泪奔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