扳动扳机,啪地一声,燧石击打砧板,撞开池盖的同时数点火星落入引火池中。
李来亨保养的相当不错。
高翠兰有些纳闷:“看你那眼神比见了媳妇还有光彩,平时你不是嫌这东西费事吗?”
“有媳妇没枪不安全啊!”
李破虏下意识地感慨道。
高翠兰:“……”
他没有和高翠兰扯淡了,托着枪对李来亨道:“爹,有没有想过军中人手一把这个?”
李来亨对儿子反常的表现也是很诧异。
听他这么一问,愣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想倒是想过,当年汤和尚就建议过永昌帝加强火器营的筹备,防备鞑靼人的入侵,后来诸事不顺,哎……”
汤和尚,指的是德意志传教士汤若望。
明国人把那些来华传教的洋人,称为洋和尚。
鞑靼,指的是建奴。
建奴无论习俗和文化都与蒙兀人很像,西洋人把他们看成蒙兀人的一个分支。
当年大顺军打破北京城,汤若望就建奴的问题,特意提醒过李自成。
崇祯三年,葡萄牙人公沙进贡了十杆燧发枪,崇祯只把它们当成稀奇玩意,和太监们把玩一番索然无味之后就束之高阁了。
第三批援明的葡人,在南昌被勒令返回之前,派代表将一杆线膛枪进贡给了崇祯,似乎希望朝廷回心转意。
可惜崇祯把它当成奇技淫巧,搁置一边和众正们讨论郭嘉大事去了。
这是大顺军接触的第一批当世最前沿的先进武器。
李破虏忍不住问道:“那杆膛内有线的火枪呢?”
正在回忆叙述之中的李来亨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想了想,回道:
“刘宗敏觉得好玩,拿去耍了一阵,后来炸膛了,差点把眼睛给废了。”
这是大顺军畏火器如虎的开端。
明国因为火药和钢材的质量问题,导致火器的炸膛率居高不下,炸死的自己人比敌人还多,士卒们根本不愿意用,后来在登州由葡人训练的一批炼药师和枪械师,结果被孔有德带到了敌对阵营。
大顺军开始重视火器,还是在桂林期间,亲眼看到了格拉瓦那帮葡人火器的威力,李过和高一功合计,让李来亨提了一百五十万两银子,趁支援李定国的机会,去澳门购买葡人的装备。
后来由于助攻的郑成功放了鸽子,广东战役一败涂地,李来亨的军火购置计划只好搁浅。
对于闯王宝藏,李来亨很谨慎,并没有透露那一百五十万银子放哪里了。
不过李破虏似乎想起些什么。
那批银子仓促之间应该埋在了连州境内,标记是附近有一座宋献策墓,后来一场暴雨冲出来不少,遭到了当地村民们的哄抢。
这应该是闯王宝藏的一小部分,是离海洋最近的一批财富,如果茅麓山不能成功,脱身之后,就先拿这批银子做启动资金。
李破虏暂时压下了心里的算盘,继续问道:“没有买到,可以向格拉瓦他们学啊,然后自己制造。”
李来亨摇了摇头:“那帮红毛鬼子也不是易与之人,他们根本不教,而且卖的死贵,你手里的自生火枪竟然要价三百两银子,都顶上一门炮了,我就是看不惯,才把格拉瓦那小子给揍了一顿。”
在古董店老板的眼里,手里这杆1627年的燧发枪,三百两银子真的是白菜价了。
可惜在这个年代,三百两银子相当于明国一户人家一百年的收入,相当于抢钱了。
葡人又是派人又是拿技术又是送枪炮的,为的是取得和明国之间的贸易垄断权,助力葡萄牙东印度公司在远东,和荷、西、英东印度公司的竞争中,占据绝对优势。
根本不存在所谓的国际主义精神。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时代也是一样。”
“这么一想,崇祯那小子还特么聪明了?”
李破虏心里吐槽。
继续问道:“爹,这玩意要是坏了谁来修啊?”
离开桂林已经十多年了,战损是难免的,这杆枪保养的这么好,茅麓山肯定存在负责维护的专业人士。
果然李来亨回道:“你黑叔、鸡叔都会啊,九叔更擅长,格拉瓦虽然藏私,他们的随军洋和尚曾昭德和瞿安德,为了在咱们军中传他们的十字教,倒是教了不少东西。”
黑叔,黑有功,火器营总兵。
鸡叔,姬蒿,火器营副总兵。
九叔,铁九,铁匠铺的老铁匠。
这算是农民军军工技术人员了。
“有基础就好说,传播自己更加成熟的一套技术就方便多了。就怕这帮人零基础,不但要教他们技术,还要扭转他们过时的冷兵器理念,那样就真的头大了。”
李破虏心里感到欣慰。
李来亨不但拥有99的见识,也拥有那1的意识。
只是这燧发枪工艺,对这些17世纪的明国人来说要求过高,尤其是对基础材料,钢材和弹簧用铜材的质量要求,几乎达到了铁匠和铜匠的技术极限。
如此一来制造周期就相当长,农民军一直在流动之中,况且战事频繁,根本没有燧发枪的生产环境。
“这就体现战略空间的优势了,哎!”
不过不怕,李破虏只要求他们有这个意识就行。
李来亨相当纳闷:“破虏,平时你对这些东西根本不感兴趣,今个怎么了,新婚之夜竟然跑来跟我说道这个?”
“爹,军中要是人手一杆这个,咱们的部队就脱胎换骨了,收拾达子自然就小菜一碟了。”
李破虏抚摸枪管,手法温柔的很。
高翠兰不满了:“看你那样子,比摸媳妇还要小心,景仙天仙一般的人儿,太平多么水灵的姑娘,都比不上黑乎乎的枪管吗?”
一巴掌毫不客气,照脑袋上来了。
李来亨也认为他太天真:“你手里的火枪虽然厉害,围困咱们的达子连同汉军总共三十多万,即便他们排成队让咱们打,得多少天才能打死完?”
李破虏瞬间忘了头痛。
继而又头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