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弩炮和火药局
迫击炮是最实用的步兵支援火力,被战场证明过,这玩意也容易造,民国那么烂的工业实力都能造。
只是迫击炮身管所用的炮钢(高碳钢),目前的技术条件远远达不到。
虎蹲炮可以当做原始的迫击炮用,但目前开花炮的炮弹壳体质量,根本承受不了身管炮的膛压。
一战期间,法国人发明了蚱蜢弩,用十字弩经过改良用以发射榴弹,这算是一种过渡版迫击炮。
李破虏据此已经设计了弩炮,可姬蒿连同弩匠孙志远等人,认为他是异想天开。
铁质开花炮装药的话,重达1斤,铜质开花炮应该更重些,他们验证了一下,认为要用弩投射开花炮,只有床弩一类的大型弩才能胜任。
李破虏看着孙志远:“单兵弩射不出去?你确定?”
“我确定。”
65岁的孙志远毫不犹豫地回道,对于各类弩机的性能,55年经验的老弩匠成竹在胸。
他以为少将军不懂弩机性能,为了防止他瞎指导,忍不住道:“快箭八钱,轻箭一两,重箭二两,即便传闻中的神臂弩,最多也是五两重箭,再重的话,弩臂弹力不够,射出去的箭又软又慢,根本没有杀伤力了。”
神臂弩应该是古代最强的单兵弩,发明于南宋初年,用于对付当年金兵防护能力超强的冷锻甲。蒙兀人入主中原,禁止了这种大杀器。大明曾经有人试图复制过这种弩,但因为工艺复杂,制作成本高,后来就放弃了。
孙家也是从宋代传承下来的东京工匠世家,听老一辈人说过神臂弩。
李破虏大致听了一下,神臂弩的性能,的确无法胜任改装弩炮的任务。
木质牛角牛筋为材料制成的弩,弹力不足以发射榴弹。
他提醒孙志远道:“我记得桂林驻军期间,咱们从佛郎机人那里弄来过纯钢制西洋弩。”
孙志远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就一拍大腿:“少将军不说,我倒是忘了还有这回事。”
当年为了对付孔有德的重装骑兵,李来亨特意从葡萄牙雇佣军手里,重金购置了十把纯钢制西洋弩。
这种钢制弩起源于十五世纪,操作简单,即便是一个农民只需要半天时间就能掌握,半里之内能轻松洞穿骑兵胸甲,对骑士阶层构成了巨大的威胁,被教皇所禁止。不过因为这种弩性能实在是太好了,西洋人默契地用在欧洲之外教皇管不到的地方。
当初的十把西洋弩,经过近二十年的战损,如今只剩下三把,而且只有一把能用,另外两把的弩弦被当做食物给煮掉了。
李破虏掂了掂,四十多斤重,比标准的虎蹲炮都要重。
弩臂是一条长大60厘米的钢梁,上面开沟装有钢制齿条和齿轮组,采用的是压杆发射方式。
这种发射方式纵向跳弦幅度小,提高了弩箭的飞行稳定性,准确率更高。
只是张弦要搅动手柄带动齿轮组,稍微麻烦一些,没有钩机发射方式的弩发射频率高。
弩弓是幅度达半米左右的弹簧钢片,李破虏并起手指弹了弹,钢钢作响,弹力震波以肉眼可见的方式震动起空气波纹。
他看了铁九一眼。
铁九蹙眉。
他当年在桂林期间,第一次接触这种弹簧钢的时候,就心痒难耐,可惜洋和尚鬼的很,忽悠他加入天主教。
老铁匠也是倔脾气,连续探索了十多年,依旧是一无所获。
特种钢材不但存在着技术代差,也存在着理论代差,倔脾气是没用的。
科学理论不是东方经验式可以替代的。
西方炼金术虽然仍未脱离迷信,但经过文艺复兴的洗礼,已经开始步入了正规。
东方的冶炼技术也夹杂着大量的迷信,五行八卦,风水取穴,拜山请神等等乱七八糟的玩意。
铁匠铺杂乱无章,到处都是炭灰,只有正堂干干净净,太上老君的牌面前面,香火快熄灭了。
铁蛋要过去添香,被李破虏一把揪回来了。
“天杀的李二,竟然不敬神明!”这货心里骂道,回头慌张道,“不给祖师爷烧香,我们就炼不出好铁啊,炼不出好铁,炮就打不响啊!”
李破虏不客气滴道:“他要是牛逼的话,天下怎么可能毁于满洲之手?难道他也想换个发型耍耍?”
这话说的,太上老君要是拖根金钱鼠尾,那是多么轰动的一件事啊!
铁九一家吓得心惊胆战,连连在心里向神祷告,少将军是阎王爷转世,亵渎您老人家的是地府的阎王爷,跟我们没关系。
要想打破迷信的壁垒,除了现实的军事压力之外,还需要从思想上来一波文艺复兴式的启蒙运动。
这种启蒙运动只有追溯到先秦时代,孔老二那一套是绝对不行的,能胜任这个任务的,恐怕只有孔老二的对头
墨子。
东方古典科技的集大成者,恐怕有且仅有这么一位。
只是墨子的水平太高了,政治军事文化都有着巨大的成就,科技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地方,眼前这帮工匠的水准,读《墨子》估计和读天书差不多。
启蒙运动的任务,任重而道远。
李破虏收回思绪,取了一枚开花炮弹壳,装入了铜杯试试。
大小刚刚合适哈,完全能胜任弩炮用以装载炮弹的罩杯。
他将铜杯递给孙志远:“孙爷爷,你试试这铜杯,能不能扛得住弩弦的拉力。”
正在观察铜弹壳质量的黄文学插了一句嘴:“那是用上好的黄铜花了我半个月的时间打制的,老孙头的弩弦绝对打不坏。”
孙志远没和他斗嘴,粗大的手掌拉开弩弦,对着铜杯打了一下,嘣地一声响,脆声在铜杯中共振,犹如加强版的铜罄,很是悦耳。
见他点了点头,李破虏安排道:“孙爷爷,弩炮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办好了,这次弄来的肉,随便你吃。”
只要弩弦穿过铜杯两耳就成了,看起来也不是太难,孙志远毫不犹豫地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