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来人说有要事要见四小姐。山村月夜，格外宁静。言美凤在里面听得清清楚楚，立刻吩咐身后丫鬟：“你快去叫管家将人带来见我。”</p>
丫鬟应声而去。莫纹问：“大姐，来人你认不认识？”</p>
“认识，这是我楚师兄手下一位轻功很好的卫士，绰号飞毛腿老五。”</p>
莫纹又问：“我们要不要回避一下？”</p>
“二妹，这是自己人，不用回避了。”</p>
莫纹想了一下，说：“那也好。”</p>
不久，丫鬟将飞毛腿带了进来。飞毛腿一见言四小姐，叩拜说：“小人拜见四小姐。”</p>
“不用了，起来吧！你有什么事要见我的？”</p>
飞毛腿起身，正想说，一见莫纹、小芹，神色惊讶，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迟疑地：“这，这——”</p>
四小姐说：“她们是我结拜的两位妹妹，自己人，你有话尽说好了！”</p>
“是！四小姐，大寨出事了！”</p>
四小姐一怔：“出事！？出了什么？”</p>
“瘦和尚叛乱了，言二少寨主给他挟持作为人质，威胁寨主归顺阴掌门。”</p>
“他一个人敢叛乱？我父亲、大哥和三哥不能擒住他？”</p>
“四小姐，叛乱的不止他一个人，而是有四五十人之多，其中有七八个是阴掌门的高手，在交锋中，＿少寨主给他们捉了去，大少寨主也受了伤，老寨主、三少寨主和沙护寨长老已退到内寨里坚守，所以请四小姐快带这里的弟兄前去救援。”</p>
四小姐“唰”地站起：“好！我马上带人前去。”</p>
莫纹说：“大姐，你先冷静下来，有些事还没问清楚哩！”</p>
“二妹，还有什么事不清楚？”</p>
莫纹转问飞毛腿：“你是从大寨赶来这里？”</p>
“小人从安化城里赶来。”</p>
“那大寨发生的事你怎么知道？”</p>
四小姐一听，顿时说：“不错！大寨的事你怎么知道了？”</p>
“大寨用飞鸽传书给楚爷，楚爷便打发小人赶来向四小姐禀报。”</p>
“我楚师兄现在哪里？”</p>
“楚爷已带安化城中的弟兄赶去大寨了。”</p>
莫纹又问：“是你一个人来这里？”</p>
“是！小人怕人盯踪，故不敢走地面，以轻功树过树而来。”</p>
莫纹说：“你已经给人盯上了。”</p>
莫纹内力深厚，早就听出了飞毛腿及身后不远处的两名来者的动静。初时，莫纹以为这两个人跟飞毛腿是一伙的，一个入庄，两个在村外放哨，所以才动问。现在听飞毛腿回答是一个人来，才判断那两个是盯踪者。莫纹行走江湖，不能不事事小心。</p>
飞毛腿一怔：“真的？”</p>
四小姐也惊震了：“要是有人跟来，绝不能让他走了！”</p>
莫纹对小芹说：“芹妹，你快去村口将他们拦截住，他们分别伏在两棵树上。”</p>
四小姐说：“三妹一个人恐怕捉不了两个，我也去。”</p>
飞毛腿说：“三位小姐，小人该死，将敌人引了进来，我也去。”</p>
莫纹突然变色，不好！还有第三者，这人轻功好极了，是武林中的绝顶高手，他们已来了！我们准备应敌吧！”</p>
莫纹话一落，蓦然见两条黑影，横飞而来，摔在她们前面的草地上，显然，他们是给人掷了下来的。小芹和四小姐双双上前，先出手封了这两个摔下来的不速之客的穴位，而莫纹早已飞上屋顶拦截第三者。只见不远处一条人影，在月下向村外飞奔而去。</p>
莫纹急展轻功追赶，她不能不惊讶这人的轻功实在出色，行动无声，身如幻影，飞如流星。她在虎岭岗与俏哪吒交锋，俏哪吒的轻功已是一等一的了，而这人的轻功，比俏哪吒更俊，自己竟然追赶不上，只能保持一定的距离。想不到阴掌门人中，有人竞有如此上乘的轻功。</p>
大约离山村五里地左右，前面的人突然停了下来，莫纹抢上几步，落在他的前面，问：“你怎么不跑了？”</p>
那人说：“你追赶老夫干吗？”</p>
莫纹一听，一下怔住了。这不是黑鹰的声音么？惊喜地问：“是你？”</p>
“你以为老夫是阴掌门的人？”</p>
莫纹已将这神出鬼没的黑鹰视为自己最知心的朋友了，说话也不那么客气啦，笑着说：“谁叫你老人家那么鬼鬼祟祟的，我能不疑心吗？”</p>
“老夫何时鬼鬼祟祟了？”</p>
“你干吗也跑来这山村？”</p>
“老夫独来独往，有什么地方不可去？老夫不来，那两个盯踪者不就走了？能摔在你们而前？”</p>
“是你将他们摔下来？”</p>
“不是老夫，又是何人？”</p>
“老人家，对不起，我误会你与他们是一路上的人哩！”</p>
黑鹰“哼”一声，不出声。</p>
莫纹又笑说：“你老人家不会生我的气吧？”</p>
“老夫生你的气干什么？你快回去。老夫要走了。”</p>
“你怎么不进村子坐坐？”</p>
“老夫不愿见其他人。”</p>
莫纹顿了顿，又问：“我想问问，你捉到那姓方的秀才没有？”</p>
“给他走脱了。”</p>
“给他走脱了？以你老人家的轻功和武功，不能不捉到那姓方的？”</p>
“你以为老夫是万能者么？那小兔子太狡猾了，轻功也不下于老夫。”</p>
“我呀！看你老人家也不大安好心。”</p>
黑鹰奇异：“老夫怎不安好心了？”</p>
“你安好心？干吗还一直在暗中盯踪我？是不是仍对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不死心？”</p>
“胡说！老夫出言九鼎。”</p>
“那你干吗一直跟着我？”</p>
“不错！老夫不想从你身上夺去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但也不准别人，尤其是阴掌门的人，从你身上夺去。”</p>
“老人家，你放心好了，他们怎么也夺不去的。就算万一我不幸落在他们手中，那也是一具尸体，他们什么也得不到。”</p>
“丫头，你本身的麻烦已是够多的了，干吗还要卷入湘西言家的斗争中去？你不能抽身到别的地方吗？”</p>
“老人家，你又说错了。”</p>
“老夫怎么错了？”</p>
“这不是我想不想卷入，而是阴掌门的人找上门来。湘西言家为阴掌门的人一时唆使，与我结怨，现在他们明白了，可是阴掌门不放过言家，我能袖手旁观吗？再说，我也不能放过阴掌门，不铲掉他们，我去到哪里，他们还不是跟到哪里？何况我还与言美凤结为姐妹，我更不能不理了。”</p>
“丫头，看来你很讲义气呵！”</p>
“言家的事，因我而起，我不理，怎说得过去？何况我还想借此机会消灭了阴掌门的一批爪牙。”</p>
“好好，那你快回去，有人寻来了。”</p>
“老人家，小女子还想求你一件事。”</p>
“什么事？”</p>
“小女子要上言家大寨，我那傻兄弟，麻烦你老在暗中代我照顾一下。”</p>
“你当老夫是什么人了？是奶娘？还是嬷嬷？去照顾那个痴儿？”</p>
莫纹裣衽说：“小女子没别事求你老，只有这事求你老。我兄弟要是有事，小女子也不想活了。”</p>
黑鹰凝视莫纹半晌，摇摇头：“好！老夫答应你。”</p>
莫纹大喜而拜：“有你老照顾我兄弟，小女子一千个一万个放心了！”</p>
黑鹰以暗劲将莫纹托起：“姑娘！快起来，老夫生受不起你这大礼。老夫救过你不少次，没见你行过大礼，想不到你为了一个痴儿，行起这大礼来，老夫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p>
莫纹笑着：“你老前几次救我，是带有私心，而这一次全无私念，小女子怎不拜谢？”</p>
“看来受你一礼，真不容易。好！老夫走了。”黑鹰说完，一闪而逝。</p>
黑鹰刚走，小芹便气急败坏地寻了来：“姐姐，我寻得你好苦呵！”</p>
“丫头，你来寻我干什么？你以为我会离开你吗？”</p>
“我担心姐姐一个人呀！”</p>
“嗨！丫头，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你担心你自己好了！”莫纹轻抚小芹，“芹妹，我们快同山村。”</p>
“姐姐，我来时，好像看见一条人影闪开似的。”</p>
“那是黑鹰。”</p>
小芹惊讶地怔住了：“是黑鹰？”</p>
“唔。”</p>
“姐姐，他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呵，你怎么不留住他的？”</p>
“这样一位莫测的高人，能留得住吗？”</p>
“姐姐，他就是你说的轻功极好的第三者？”</p>
“不是他是谁？那两个盯踪者，还是他摔下来的。”</p>
“怪不得他们摔下来时不能动了，弄得我还出手封了他们的穴位，怕他们跑了。我奇怪，他们怎么会无缘无故掉了下来？大姐还说，可能是你凌空封穴，使他们一时站不稳，掉了下来的。”</p>
“我凌空点穴手法可点不了那么远，芹妹，我们一边走一边谈。那两个人，你们审问了没有？”</p>
“大姐在审问他们，我来寻找姐姐。”</p>
“你也真的，大姐是个直肠直肚的人，碰上狡猾的敌人，会什么也问不出来的。”</p>
莫纹和小芹赶回庄子时，四小姐已召集了四十多个一色劲装的彪悍汉子，正准备赶去言家大寨。四小姐一见她们回来，高兴地说：“二位妹妹回来得太好了，那个第三者抓到了没有？”</p>
小芹说：“大姐，那个是自己人。”</p>
“自己人？”</p>
“是曾经救过我们的黑鹰，那两个盯踪者，是他摔下来的。”</p>
四小姐惊讶更不下小芹：“那是神秘莫测的奇人，妹妹怎么不留下他来？”</p>
“大姐，二姐说，他留不住呵，让他走了。”</p>
莫纹转了话头问：“大姐，你召集人马要连夜赶去大寨？”</p>
“是，只等你们回来。”</p>
“那两个人，大姐问清楚了？”</p>
“问清楚了，他们是阴掌门在安化城中的两个线眼，暗中盯着楚师兄的一切举动，奉命盯踪飞毛腿，跟到了这里。”</p>
“他们奉谁的命跟踪飞毛腿？”</p>
“妓院的老鸨。”</p>
“什么？那不是你们言家所开的吗？”</p>
四小姐咬着牙说：“她也是阴掌门派来卧底的。我派管家带着两个人进城去捕捉这奸细了。”</p>
莫纹说：“怪不得瘦和尚负伤逃到了妓院中去，她要是奸细，那你的楚师兄可危险了，他派去大寨的人，恐怕半路上会遭到阴掌门人的伏击。大姐，我们赶快去大寨。”</p>
“二位妹妹也和我去？”</p>
“大姐不想我们去？”</p>
“二妹，我怎会不想的？不过两位妹妹在虎岭岗血战了一场，回来又没有休息，我不愿…”</p>
“大姐别这样说，谁叫我们结拜为姐妹？大姐一家的事，就是我的事，怎能不理？”</p>
四小姐激动地说：“二妹！我…”</p>
“好了！大姐，你要是将我们当成你的亲妹妹，就一块去。不过，我要麻烦大姐的，我那位兄弟，请大姐派两个人看管一下。”</p>
“二妹，这个你放心，二妹的兄弟，也就是我的兄弟，我自会派人伺候着。”</p>
“那么，我们立刻动身吧。”</p>
四小姐立刻下令，四十多个彪悍的汉子，纷纷走出庄子，飞身上马，四小姐和莫纹、小芹也翻身上马，往言家大寨飞奔而去。</p>
小芹临走时，仍不大放心地对莫纹说：“姐姐，我担心少爷会跑出来寻找我们，伺候他的人会管不住他。”</p>
“妹妹放心，我已托黑鹰在暗中护着他了。”</p>
“黑鹰答应吗？”</p>
莫纹点点头：“他答应。不然，我怎敢放心和你去言家大寨？”</p>
近五十匹的怒马，在湘西山野上狂奔，宛如一条飞腾的，巨龙，扬起了漫天的尘土，挟带着风雷，直向浮坭山方向腾飞而来。快接近浮坭山时，便听到了山脚下传来了激烈的喊杀声和刀剑相碰的响声，这显然是楚无门手下的弟兄，遭到了阴掌门人的伏击。四小姐一马当先，冲进了双方交战的山地，喝声：“言家的弟见们！我四小姐来了！”</p>
有人在月下认出了四小姐，欢呼起来：“弟兄们，我们的四小姐带人来了！杀呀！”</p>
楚无门手下三十多位弟兄，伤亡过半，已节节败退，现在四小姐带了人来，顿时勇气大增，回身反击。</p>
四小姐跃下马来，大声说：“弟兄们，你们先退下休息，由我来处理这批贼人。”</p>
言家寨的人便一齐退下，这十多位弟兄，一个个血染衣服，其他的已横卧在山下的草地、树林中，他们已是经过一场生死的血战，坚持到四小姐赶来。</p>
对方的人，见言家的救兵赶到，也退了回去，守着进山的路口，不准四小姐的人进山。一位单臂眇目的残废老者从贼人中站了出来，显然这残废老者是这群人的头儿。他单目阴森可怕，说话的声音更阴森可怕：“四小姐！老夫以为你在言家大寨中，想不到你却在寨外，既然在寨外，就不应该跑来送死。老夫不想多杀一个女子，你带人走吧。”</p>
莫纹在月下一看，这位眇目老者，不正是曾经在长江边上，江陵城郊的大道上，目空一切，傲慢十足的那位眇目黑须老者吗？当时他一个人立在大道拦截公孙骏、关云山和司马雄这三位在中原武林中有名的人物，简直不将江南一剑公孙骏看在眼里，叫他们下马受死。最后他在那一战中，失去了一臂，几乎成了公孙骏剑下的游魂。公孙骏是侠义上的成名人物，武林七大剑手之一，敬他是条汉子，不忍杀了他，才放了他走。想不到今夜里他在浮坭山下出现了，虽失去一臂，傲气仍不减当年。</p>
莫纹暗想：这个老贼，可算是一流的上乘高手，武功略逊于公孙骏，却在关云山、司马雄之上，看来他失去一臂，武功却没有失，只减两三成而已，自然就更不将言家寨的无名之辈看在眼里了。以他的武功，要杀楚无门的手下，可以说是绰绰有余，就是楚无门亲自带人来，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奇怪，他怎么只杀伤了十多个人，而没有全部杀光？</p>
四小姐柳眉直竖，喝问：“你是什么人？敢口出狂言，叫本小姐走？”</p>
眇目老者冷冷说：“老夫是收魂使者，老夫再奉劝你一句，你还是走吧，有多远走多远，别令言家完全断后。”</p>
莫纹又暗暗奇异，这眇目老者，语气虽冷，傲气犹存，却完全不像在江陵道上矢在杀人的那副戾气，似乎是心存仁义了。难道他转了性？的确，要是自己和小芹不来，他要取四小姐一命，也不是不能办到，他却劝四小姐远走高飞，以保存言家一脉。到底是怎么回事？</p>
四小姐急问：“我父亲和兄长们现在怎样了？”</p>
眇目老者摇摇头：“老夫只奉命守此路口，不准人上落，大寨情形不清楚。要是令尊和令兄们识时务，归顺我们，自然可保一命，不然，恐怕玉石俱焚。”</p>
四小姐叱声：“闪开！让我上去！”</p>
“四小姐又何必前去送死？”</p>
“你闪不闪开？”</p>
“除非四小姐能取老夫颈上的人头，老夫不闪开也不行了。”</p>
“你以为本小姐不能杀你么？”</p>
眇目老者又冷冷说：“老夫还是劝你离开的好。”</p>
四小姐正想提刀冲出，莫纹一下拉着她：“大姐，慢！让我来和他说两句话。”莫纹说时，站了出来，含笑地问：“老头儿，还认得我吗？想不到我们江陵一别，又在这里碰上了。”</p>
眇目老者一见是莫纹，顿时一下像掉进了冰窖里，一身全凉透了，傲气全无，惊震地问：“是你？”</p>
“是呀！我看你这个收魂使者，得改改名才行。”</p>
“你，你，你怎么来了这里？”</p>
“我也想问你，你怎么也来了这里？江陵道上，公孙骏放了你，我还以为你从此隐退山林，不会再在江湖上出现，你是不是想再失去一臂？我却担心你失去的不是另一臂，而是一条老命。我也奉劝你一句，你走吧，我不想杀害一个残废的老人。”</p>
眇目老者半晌不能出声，他身旁的一个汉子问：“这女子是谁？”</p>
“青衣狐狸。”</p>
青衣狐狸四字一出口，阴掌门所有在场的人全惊震了。先不说第一护法金佛爷丧身在这狐狸的剑下，单是虎岭岗一战，敢死队队长冷血所带的十八名厉害杀手全部丧生，连冷血和俏哪吒也负伤而逃，在场的人，又有何人能是她的对手？那汉子问眇目老者：“我们怎么办？”</p>
眇目老者长叹一声：“退！”</p>
“退！？我们怎么向使者交代？”</p>
“老夫不想你们全部去送死，退！”</p>
莫纹说：“老头儿，还算你识趣。我再劝你们一句，今后别再为你们的教主卖命了，碧眼教主，我迟早会取下他的脑袋，你们又何必陪他死？你们最好从此远走高飞，在江湖上隐姓埋名，这是一条保命的最好办法。”</p>
那汉子说：“你口气未免太大了吧？你能杀得了我们的教主？”</p>
他话还没有说完，只见眼前人影一闪，自己的身体已离地而起，给人提在半空中，然后又摔在四小姐跟前，他一看，提起自己的不是莫纹，而是一个比莫纹年纪更轻的小姑娘，惊骇得不能出声。</p>
小芹在贼人面前亮出了这一手好武功，不但贼人全惊得呆若木鸡，连眇目老者也大为惊骇：青衣狐狸跟前的一个小丫头，都有这么出色的本领，捉人在一刹那间，青衣狐狸的武功便可想而知。</p>
莫纹冷笑：“你们要为碧眼老贼卖命，那也由得你们。不过，最好别碰上我两姐妹。”</p>
眇目老者一怔：“她是姑娘令妹？”</p>
“是呀！我妹妹武功好不好？”</p>
“看来，老夫真要隐退山林了！”</p>
莫纹又问：“你们退不退下，不然，我要开杀戒了。到时，可莫怨我剑下无情。”</p>
眇目老者一挥手：“给我全部退下，离开这里，今夜的事，由老夫担了，没你们的事。”</p>
阴掌门的人一听，便一哄而散，霎时走得干干净净。莫纹不费一兵一卒，凭几句话，便散了这伙人，四小姐更是感激。的确，双方交起手来，自己有莫纹在，固然能取胜，但自己带来的人，就难免有伤亡了。</p>
莫纹向眇目老者一拱手说：“前辈，多谢了！”她现在不再叫“老头儿”了，而尊称他一声前辈。</p>
眇目老者苦笑一下：“老夫应该多谢姑娘才是。”</p>
“前辈，你今后有什么事需要我相助的，尽管出声好了。不过，你不能再为碧眼教主卖命了。”</p>
“老夫恐怕从今以后，会永远退出江湖，不再卷入武林纷争了，不敢麻烦姑娘。”眇目老者说完，身形一晃，人已离去。</p>
小芹对摔在地上的汉子说：“你也走吧，我不杀你。”</p>
“多谢小女侠。”那汉子自问必然一死，想不到能活下命来，爬起来，慌忙离开。</p>
四小姐再度跃上马，奔上浮坭山。</p>
浮坭山，山峦叠翠，奇岩起伏，断壁峻谷处处。从山脚到言家寨，要转十八道弯、十八条溪水，每一道弯，便是一道险处，道上设下了不少机关，有四小姐在前面带着，便轻而易举地避开了各处的机关、险道。</p>
言家寨坐落在山峰中的一条幽谷中，平时，这里异常的宁静，今夜里，却变得非常的喧闹了，整个言家大寨中，处处有尸体，处处有血流，伤者呻吟，胜者狂笑。瘦和尚率领阴掌门的人和一批反叛者，正在围攻大寨后的内寨。瘦和尚，只不过是言家大寨中的四大护寨长老之一，平日听从寨主的调遣，现在，他俨然成为言家寨的主子了。</p>
瘦和尚早已接到冷血的指令，准备冷血队长带人押着言家兄妹到大寨时，就夺取言家大寨，威逼言家父子，成为自己骑下的人，成为阴掌门在湖广的一个大据点。可是，黄昏时，言大少却押着辰州府的曹舵主回来了，直接去见老寨主。</p>
瘦和尚感到事情不妥，不及时行动，自己就为言家父子所擒，便猝然仓促举事。言家父子听言大少说瘦和尚是阴掌门派来的卧底，急急审问了曹舵主，也要派人去捉拿瘦和尚，想不到瘦和尚已在外面发难，带了叛变者涌入忠义大厅，顿时展开一场混战。一来言家父子一时大意，未防骤变；二来瘦和尚早有准备，只是提前举事而已。再加上冷血已打发了不少高手，潜入言家寨，其中便有所谓的仁义长者柳寨主，前来协助瘦和尚。这一批高手，武功自然不在言家父子之下。所以一场混战，言家父子身边的亲随武士，便死亡不少，言二少为瘦和尚所擒，言大少身负重伤，幸而言三少力敌柳寨主等人，护着父兄进入内寨，闭门坚守，令护寨亲兵用滚木、飞箭，挡住了瘦和尚等人的侵犯，，使他们不能逼近寨门半步。</p>
这座内寨，是言家大寨的寨中之寨，建筑在石岩的半坡之上，背*悬岩峭壁，只有一条狭窄的石阶路可上，是寨中的天险之处，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入的峻险。平日，这个内寨除了言家父子和护卫的亲兵之外，就是四大护寨长老，也不能入内。</p>
内寨，原先是大寨的一个凌风阁，是言家内眷们所居住的地方。后来言三少看中了这处是个险峻的地方，着手重修打建，变成了寨中之寨。就是以防万一时有险可守，等待外面的救兵到来，想不到这次却应付了瘦和尚的叛乱。</p>
内寨唯一的缺点，就是缺少水源，只要有人包围了内寨两三日，内寨便会不攻而自乱。瘦和尚和柳寨主也是看准了这一点，不忙于进攻，只派人守住下坡的山道。内寨的人唯一的希望，就是希望外面救兵早日赶来，内外夹攻，消灭叛徒。言家父子放出了不少信鸽，通知大寨四周县城州府的言家寨人马星夜赶来。必要时，只有与瘦和尚拼一死战了。</p>
临近天亮。瘦和尚等人已基本上控制了整个大寨，派人守住大寨大门。他们押着负伤的言二少，来到内寨山下叫喊，说言家父子再不举手投降。就杀了言二少，并命人放火，烧了内寨，到时，言家必然后悔莫及。</p>
老寨主言三思在火光下见自己的二子受缚，浑身是血，心如刀绞。他两眼冒火，真恨不得冲下去，将瘦和尚剁为肉浆。但回顾自己的身后，长子和沙长老已负伤，不能再战，只有自己和三子言文没有负伤，但自己的所有亲兵和忠诚部下，只剩下了二十多人，战斗了半夜，已疲惫不堪。而且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带了伤，只能坚守，不能再战。要是自己不顾一切带人冲下去，不但不能救自己的二子，恐怕内寨也难保，只有同归于尽。唯一的办法，只有等待外面的救兵到来。老寨主极力压下自己的怒火，立在内寨门上说：“瘦长老，本寨主一向待你不薄，你何故忘恩负义，背叛本寨主？”</p>
瘦和尚狰狞地笑着：“言三思，我们摆明说话吧！我根本不是你们的人，是奉了我教主之令，前来言家大寨卧底的，目的就是等待着这一天。所以谈不上我背叛了你，更不是什么忘恩负义。我看在你我的情分上．只要你归顺我教主，我可以保证你一家大小的生命安全，而且你仍然是言家大寨的寨主。不然，就别怪我瘦和尚绝情！”</p>
“瘦和尚，你先将我儿子放了回来再说。”</p>
“言三思，你别发梦了，一到天亮，你再不归顺，我就先砍了言二少，然后便放火烧寨。”</p>
“要是我儿子有什么不测，湘西言家的人，就算剩下了最后一个人，也誓必将你乱刀分尸，你等着好了。”</p>
瘦和尚狞笑着：“言三思，我瘦和尚是吓大的，乱刀分尸，你们到阎王殿去分我的尸好了！”</p>
柳寨主这时说：“言老寨主，你号称三思，我柳某还是劝你仔细三思的好。归顺我教，对言家无一损失，你何必苦挣这一口气？”</p>
言二少吼道：“我们言家就是挣这一口气！爹！你别管我，更千万不能归顺他们！坚守下去，只等到救兵到来，望爹将他们在孩儿坟前剖腹挖心，祭奠孩儿就行了，不然孩儿死不瞑目。”</p>
言三思抖动银须激动地说：“好！这才是我湘西言家的子孙！”</p>
瘦和尚、柳寨主想不到言家一门竟是这样刚烈、视死如归。瘦和尚狠狠地踢了言二少一脚：“想挖老子的心，老子就先挖了你的心。”</p>
言二少忍痛怒骂：“狗贼！我生不能啖你的肉，死后化成厉鬼，也要追你的魂。”</p>
瘦和尚想举掌向言二少劈去，柳寨主连忙说：“大师，不可！”他又怜悯地对言二少说。“二少寨主，自古说，蝼蚁且贪生，你又何苦如此轻生？等待救兵？别说没有救兵到来，就是有，也进不了山。”</p>
柳寨主的话刚落，一个清脆悦耳的少女声立刻在屋顶上传来：“是吧？你看，我现在不是进山来了？不但进了山，还来到你们的身后哩！柳寨主，没有想到吧？”</p>
这时天色微明，景物已隐若可辨。瘦和尚和柳寨主一见莫纹亭亭玉立在晨曦薄雾的屋顶上，几疑是仙子下凡，整个人呆住了，脱口而说：“是你！？”</p>
莫纹迎风而立，衣带飘飘，面似春花，含笑而说：“不错！你们还算认出我来，我还以为你们认不得我了！”</p>
“你，你来干什么？”瘦和尚竟傻乎乎地问。</p>
“凑热闹呀！这么热闹的战斗场面，我不来行吗？”</p>
“你、你、你总不会相助言家吧？”</p>
“助不助，我不知道，我只想向你们讨还个公道。”</p>
一些武士和言家寨的一些叛徒不认识莫纹，问柳寨主：“她是什么人？”</p>
“青衣狐狸女。”</p>
众人一下惊震：“她就是狐狸女？”</p>
的确，狐狸女之名，已在阴掌门中传遍了，大家莫不谈虎色变，不战而惊。瘦和尚强作镇定：“你要讨回什么公道？”</p>
“哎！你别忘了，你在安化城中暗暗向我下毒怎么算？”</p>
“在下是奉言家父子之命行事。”</p>
“不对吧？其实你是奉碧眼教主之命，你以为我不知道？不错，言家父了是想捉我，但下毒之计，是你提出来的，你别想推得干干净净。言家父子之帐，我自会去箅，但你的帐，我也要算。”</p>
突然这时，外面杀声大起，有一个武士，负伤带血奔了进来，气急败坏地说：“大师、柳寨主，不好了！言四小姐已带人杀进寨来了！”</p>
瘦和尚大吃一惊：“什么？言四小姐带人来了？”</p>
“是！言四小姐带来的这批人，一个个凶悍异常，刀法凶猛，简直不畏死，弟兄们都抵挡不住，已死了不少人。”</p>
的确，四小姐的这一批人，可以说是湘西言家最精锐的一支人马，平时不出来活动，也不露面，只是以一般的山村乡民面目，散居在四小姐的庄子和附近四周的山村中，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非到必要时，绝不动用这一支隐藏极好的人马。</p>
这支长久养精蓄锐的人马，是言家的子弟兵，从小就暗暗锻炼言家的武功，所以他们一旦行动起来，就锐不可挡。在四小姐的带领之下，他们像一把尖刀似的，撕破了瘦和尚布下的防卫网，如一群怒虎，杀入言家大寨，一有人反抗，就格杀不论。</p>
以个人的武功来说，阴掌门的武士，有的比他们好，但在他们这一股锐气和不畏死的气慨之下，也一时吓得手足失措，死于他们忿怒的刀下。所以，他们很快便杀到了内寨前面，如怒潮般的涌来，与阴掌门的人爆发了惨烈的血战。瘦和尚和柳寨主见这情形，便知大势已去，何况还有狐狸女在场，早已失去了斗志，也不顾及自己手下弟兄们的生死了，纵身跃上屋顶。</p>
言四小姐早已救下二兄，一见瘦和尚想逃，怒叱一声：“奸贼！你想逃？”也想跃身上房。</p>
小芹说：“大姐，你去照颐大家，这瘦和尚我来对付，他跑不了的。”</p>
其实，瘦和尚在屋顶上早已为莫纹逼住，哪里还能走脱？小芹跃上来时，莫纹说：“芹妹，你快去追那柳贼，别让他跑掉了！”</p>
小芹说：“好的！”便去追赶柳寨主。</p>
莫纹将瘦和尚逼住，说：“上次在安化城中让你溜掉，这次你还想溜吗？”</p>
瘦和尚又惊又急，哀求着说：“莫姑娘，你放我一马，我瘦和尚绝忘不了你的情。”</p>
“要是上次我真的中毒，你会放我一马吗？对不起，你老老实实受缚好了。”</p>
瘦和尚一边接莫纹的剑，一边说：”不，不，那时我会放你一马的。”</p>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p>
瘦和尚发起狠来：“我，我跟你拼了！”</p>
“你拼得了吗？”</p>
莫纹只出剑五招，就将这瘦和尚挑伤，一掌将他打下地，对下面的言四小姐说：“大姐，这瘦和尚我交给你啦！”身形一闪，也去追赶柳寨主。她担心小芹有所闪失。</p>
下面的战斗，已接近尾声，老寨主三少寨主也带人冲了下来，与四小姐的人马双方夹攻，杀得阴掌门的人和一些叛徒鸡毛鸭血，尸横一地。</p>
莫纹追到寨外，远远见小芹在山峰上独战柳寨主和两名阴掌门的武士。柳寨主是三十六骠骑的使者之一，武功当然一流，而那两名武士，武功也竟然不在柳寨主之下。三人联手围攻小芹，小芹似乎处于不利的地位。</p>
莫纹心想：不好！看来小芹有危险了，自己真不应该叫小芹一个人去追这狡滑的柳寨主。于是急展轻功而来。</p>
突然，莫纹又见山峰上出现了一条白影，行动快如电闪，出手一招，就将两个阴掌门的武士拍下了山峰，解了小芹之危。等莫纹赶到时，柳寨主已身负重伤，躺在小芹的脚下，那位快如电闪的白影不见了。</p>
小芹见莫纹来，说：“姐姐，你来了！刚才我好危险呀！”</p>
莫纹问：“那个解你之危的白影呢？他走了？”</p>
“是呵！他走了！”</p>
“芹妹。你怎么不叫住他的？”</p>
“我一转眼，就不见了他呀！”</p>
“芹妹，他是谁？”</p>
“我不知道，也从来没有见过他。”</p>
莫纹愕然：“你不认识，也没有见过？”</p>
“是呵！我奇怪，他怎么来给我解危的？一句话没说就走了。”</p>
“他人生得怎样？打扮如何？”</p>
“是位书生，生得颇为秀气。”</p>
“是位书生！？”</p>
“是呵！姐姐，你认识他吗？”</p>
莫纹暗想：难道是那位神秘莫测、武功奇高的墨生？他怎么也来到了这浮坭山？又在暗中跟踪我？要不，怎么见我一来就走了？怕我盘问他？莫纹点下头：“我是认识一位白衣书牛，姓墨名生，不知刚才的白影是不是他。”</p>
“姐姐，那一定是他了，怪不他出手相救我了。这书生武功好俊，出手两招，不但拍飞了两个贼子。也将这个柳老贼摔在我的眼前，我还看不出他是怎么出手的。”</p>
“芹妹，你要是今后见了这白衣…”</p>
小芹接着说：“姐姐，我知道，要好好感谢他相救之情。”</p>
“不！用剑对付他。”</p>
小芹怔住了：“姐姐，怎么能这样对付他的？”</p>
“因为我怀疑他不安好心，一直在暗中盯踪着我们。”</p>
“姐姐，不会吧？”</p>
“你怎知他不会？”</p>
“他，他人很好呵！”</p>
“好？他好得太过稀奇古怪了！”</p>
“姐姐，他是什么人？”</p>
“我也不知道，是个神秘兮兮的人。”</p>
正说着，四小姐带着她见言三少和两位言家的壮士赶来。四小姐望了一眼躺在地上不能功弹的柳寨主，笑问：“两位妹妹，提到这老贼啦！”</p>
莫纹点点头，四小姐又说：“妹妹，这是我三哥。”</p>
言文想下拜，莫纹急用一掌之暗劲，将他托起，使他不能拜下去，自己反而施礼说：“小女子姐妹见过三少寨主。”</p>
言三少可以说是湘西言家的第一高手，以自已的功力，居然不能拜下去，他一脸流露的尽是惊愕之色，暗想：自己一家要是与她为敌，真是自取灭门之祸了。现反而见莫纹向自己施礼，不由慌忙回礼说：“两位女侠千万不可如此，在下是代表家父、家兄前来感谢女侠相救之大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