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昨夜离开的那城。
日出时分,周舟躺在蓬船的船头,继续顺流而下,鼾声舒畅。
蓬船后面拉了条粗绳子,拽着一个的木筏,和蓬船隔着刚好是十丈距离。筏子上,祖师躺在一堆柔软的衣物中,手腿张开,睡相和‘大德’完全不沾边。
她睡梦中还在呵呵笑着,嘴咧开,露出一口白牙……
清晨有些渔船在河上劳作,辛勤的渔民们张开渔网,捕获着肥美的草鱼。
这舒坦的修仙日常。
船舱中,芷燕侧躺在柔软的衣物上,呼吸轻缓地睡着。
米凯尔终于不是跪坐,而是并拢着双腿、平放着,倚靠着船蓬,闭目不知道睡没睡。
此时的她,别有一番美感。
天地间,元气渐渐多了一丝躁动,要出太阳了。看起来是在睡觉,实际上也就是在睡觉,不过是在睡梦中顺便修行的周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天亮了竟然……一觉睡的好舒服。
他伸着懒腰坐了起来,金丹了这么久,还是喜欢睡梦中修行。也没办法,谁让太清道法就是要自然无为的,这绝对不是懒癌的表现症状!
他用师父玄都的名誉起誓。
灵识朝着上游百里外的大城而去,看到昨夜芷燕的杰作,也是略有些无语。
那处大城的城门上空,一件御空的法器悬停在十丈的高空,法器上拴着一条绳索。那法器被周舟注入了一股真元,一直悬浮到了现在。
重不是那法器,而是下面悬挂着的那蒙面的女子,玉奴儿。
玉奴儿那一身略有些暴露的衣裳,被芷燕好心地用被子严实地裹了起来,将她捆成了一个粽子,只露着被面纱包裹的脸蛋。
被子之下,又飘着一块布条,上面写着两个斗大的大字:
“娼妇。”
布条随风飘扬,这人影也在那逛来逛去。困住这玉奴儿的自然不可能是那层薄被,而是周舟布置的六禁锁神。
芷燕如此做,虽然过火了些,但确实是玉奴儿戏弄芷燕在先,比起周舟提出来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个办法其实温和许多了。
大半夜的时间,这惩戒也差不多了。
他灵识向着河流上游寻找,发现了几百里外的那只大船,船上的修士似乎没发现这边的情形,不然早就有人过来搭救了吧。
总不能真的让玉奴儿再被挂下去,万一周舟不心给忘在脑后,真让她在六禁锁神的封禁下被凡人男子欺辱了,还真会惹出事。
手指微动,一股微弱的元气被灵识牵引,扯断了玉奴儿身上隐藏的真元枷锁——这就是六禁锁神的弊端,容易被外部破坏。
玉奴儿立刻睁开了眼……
愣了有几秒,立刻就传来了玉奴儿的一声尖叫,她裹着那棉被、直接架起流光,慌不择路地朝着北面飞去。
那绳索拴着的法器被她一巴掌拍飞,那布条被她扯的稀烂。
只是此地百姓这几日茶前饭后的谈资,增加了可就不是一两喽。本地戏班自行脑补了个‘神仙眷侣’和‘神仙第三者’缠绵悱恻的爱恨大戏,戏名:大妇的反击。
玉奴儿整理了下自身的衣衫,又用了遮蔽自身的法术,才从北方折返,回了自己的大船。
昨夜她被米凯尔随手制住,自然知道她自己不是周舟一伙人的对手。别她自己,就她此次相邀的那些公子哥齐上,都不会是那可恶道人一伙人的对手。
但,船上那几个她费心结识的家伙,背后可都是有大仙门在的……
她咬着银牙,如何能咽下这口气?心中发狠,必须要让那可恶的道人对自己服服帖帖,自己再将他一脚踹开,才能解心头之恨!
悄悄回了楼船中自己的闺阁,她呼吸稍微平缓了些,又想着:其实不过是那个刁蛮女子的罪过,周舟只是吓唬了自己两句,没真的动手。
哼,这些伪君子,不过是贪图她的容貌,若是她摘下面纱……
她将面纱摘下,又要对镜自恋一番。可摘下面纱的瞬间,她就有些愣了。
那白玉绸缎般的脸上,竟然有左右写了两个字:
娼和妇。
哐当一声,铜镜被砸飞了出去。
“我玉奴儿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绝不会!”
她咬牙切齿地喊完,却又面色发白,低声道:“这么,他看到了我的容貌?那……竟然不阻止别人欺辱我吗?为、为什么……”
玉奴儿目光尽是空洞,坐在那痴呆了许久,方才面色木然地,去擦自己脸上的字迹。
不过是普通的油墨,用上真元,很快就被她擦干净了。
但她眼中的木然,渐渐化作了冰冷……
看到了自己容貌却不为所动的男人,都该死!
中午时分,大船开始顺流而下,只是他们注定不能在河上找到周舟的蓬船了。
因为他们早晨就上岸了。
……
“米凯尔,你姓米吗?”
“米凯尔,你翅膀是因为化形的时候没完全变作人身吗?”
“米凯尔,你头发好好看……跟我句话嘛。”
路上,祖师围着天使妹子跑来跑去,叽叽喳喳地个不停。
周舟和芷燕在十丈之外走着,米凯尔虽然表情还是一贯的平淡,但眉目间却多少有些无奈。
因为祖师缠着她,她就无法靠近主人身旁,必须要让这祖师和主人保持安全距离。
“米,其实没事。”
周舟也试着服过米凯尔,他道:“这归青祖师暴走的几率应该不高,而且如果真的出事,你也能将她很快挪开。不如就让她和我们离近些吧。”
米凯尔却坚持着:“主人不能承担这种风险,时间立场太过诡异。”
“我之前还被她咬过一口,真没事的。”
“主人……”米凯尔不多解释什么,只是在心底声喊了句,声音略有些委屈。
一瞬间,周舟就不再强求她去做什么,她只要能顺心,怎么做都是无所谓的。
反正这种状况也只是暂时,等此间事了,回归青后,将这大德祖师交还给归青众仙,什么事也就都没了。
本就是要陪着芷燕散心,而且何毅然那边布置也要一个月,周舟干脆就带着她们在路上行走,闲逛向东,四处欣赏凡间的景色。
祖师一天到晚都黏在米凯尔身旁,睡觉都是连哭带闹地抱着米凯尔的胳膊。
于是,周舟和米凯尔之间多了一个无形的、十丈长的固定间隔。虽然周舟有些郁闷,但芷燕却开心了许多。
一步步,朝着那东海而去,像是那些以步行锻炼自己意志的苦行者,不过他们一路都是在玩乐,哪有半苦闷。
周舟的灵识扩展两千里,对那楼船盯梢了一段时间,发现对方只是顺流而下,并没有从河面离开寻找自己,还以为那玉奴儿知难而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