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石铮回武汉时,日知会的胡瑛传来消息,黄兴、宋教仁已率领大批同盟会干部秘密潜入广州活动,预备响应武昌起义。
同时也有一个坏消息传来。由于事机泄漏,湖广总督端方下令武昌城内的新军移驻城外,只留下工兵第八营。除了他最信任的巡防营以外,所有军队弹药一律上缴,在内部彻底清查革命党,有嫌疑的官兵全部暂时拘押。这引起了新军士兵的极大不满。
中央党组立即召开紧急会议,取消原定计划,实施应急预案。
二
武昌城内的工兵第八营驻地上,一个满面风尘的小伙子,手提肩背着一大堆包裹,气喘吁吁来到营地前。
“站住!干什么的!”守在营门口的士兵喝道。年轻人扔下包裹,一屁股坐到地上。边擦汗边操着浓重的浙东口音问:“军爷,这儿是不是有个叫杨海君的人?”士兵的脸色立刻缓和下来:“你是他什么人?”
年轻人手一摆,像是对这个幼稚的问题很不屑:“我是他什么人?村上谁不知道咱俩是一条裤裆的兄弟,好着呢。”那士兵恍然大悟,砖头朝另一个士兵道:“快去报告杨队官,萧山老家来乡亲了。”
年轻人睁圆了眼,奇道:“你说啥?这小子当了什么官?”那士兵耐心解释道:“是队官,这一片一百多号人全都得听他的。”年轻人一拍大腿,啧啧连声:“哟!没想到这小子也能混出个人样啦。他二婶真是有福气的啊。”
说话间一名身材瘦削的青年军官在营门口出现,见到这年轻人愣了一下,随即脸色数变,一把楼住那年轻人的肩,惊喜道:“虎子,你怎么来啦!哎,来就来吧,带这么多东西干啥。”
杨海君当先引路,带着那年轻人一路说笑着走进营房。一进门,杨海君就迫不及待道:“啸飞,许多同志都被隔离了,我们的子弹也被收走了,情况十分紧急,校长有什么指示?”
褪去伪装的王啸飞微笑道:“校长的指示是,楚望台!”
三
汉阳城近郊,胡铁趴在草堆里,举起高倍望远镜,一一巡视汉阳兵工厂的每一个角落。
虽是深夜,规模宏大的兵工厂依然灯火通明、人声喧嚣。这个昼夜处于高速运转的军工基地,担负着全国军队的武器供给。一队队荷枪实弹的卫兵在厂门附近警惕地来回巡查,各处关键位置都设置了瞭望哨,密切监视着厂内外每一处动静。
同样匍匐在身边的江鹄轻声问:“铁哥,怎么样?”胡铁低骂道:“龟儿子盯得太紧,要是来硬的,老子二十分钟解决战斗。可石兄弟交待过,让老子不能闹出动静来,真他奶奶地难搞。”
江鹄轻笑道:“那要看是什么动静了。”胡铁头也不回,一伸手卡住他脖子:“你这只小猴子准是有主意了,快说!不然老子把你的头拧下来。”
“强盗啊!抢钱啦!”江鹄身上背着个大麻袋,嗷嗷怪叫着从厂门前几百米处奔过。
一名军官低骂道:“哪里来的野小子?”举目望去,只见江鹄已背着麻袋,向黑暗深处迅速跑去。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亮晶晶的白线。身边一名士兵失声道:“那是银子!”紧接着惊呼声此起彼伏。“银子!”“啊!麻袋里掉出的银子!”“老天!地上都是银子!”
一名守门的士兵扔下枪,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这像是燃着了一根导火线,霎那间所有人都从短暂的惊愕中醒来,扔下手头一切正在进行的工作,拼命往厂门外冲。岗楼上的士兵离地还有三四米就敢往下跳,都不用在地上打个滚便能像生猛海鲜一样跳起来。一些人甚至都没弄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就跟着往外跑。原本甚是开阔的工厂大门立时显得狭窄无比,
那军官怒喝了两声:“不许跑!都给我站住!”忽然发现自己是这天底下最大的傻瓜,立时加入了这抢钱的洪流。
附近的银子早已被第一批人抢空,后来的只好沿着那条白线猛追。越往前奔银子越多,地上随处都是亮闪闪、白晶晶的银块,即使在夜色中也是很容易辨认的。原本已想回头的人立时打消了这愚蠢的念头,舍命前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