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守吉愣了愣。</p>
自己是个好人了？</p>
这么说来，可以不用羁押去长安大理寺了？</p>
想到这儿，张守吉激动的道：</p>
“殿下，我……我……”</p>
李奇拍了拍张守吉的肩膀，道：</p>
“不要误会。”</p>
“给你发了张好人卡，通常这个呢，就表示拒绝了你。所以，别想着能够求情，或者能够宽恕你。你自己犯下的罪行，自己很清楚。”</p>
“我若是放了你，那我还能叫贤王吗？”</p>
张守吉呆呆的立在那，一时间竟有些意识模糊。</p>
这位殿下到底在说什么？</p>
好人卡？</p>
那又是个什么？</p>
张守吉由隐刃带了下去，负责秘密送往长安。</p>
李奇亲自写了案情呈报，一并送往京城。</p>
聂隐娘见李奇兀自沉思，不由得道：</p>
“殿下，是否去把丽春院的花姐也一并抓了，严刑拷问之下，她必不能受，自然会把犯案的证据呈上来。”</p>
李奇眼睛眯着。</p>
既然让自己碰到这事了，那么不管一管，就太说不过去了。</p>
只是，自己已然去找过花姐。</p>
说没有引起对方的怀疑，李奇自己都不信。</p>
说不定证据早已转移。</p>
甚至，那个司户卢桂义和杀手柳秋水此刻正谋划着如何对付自己！</p>
这件事，倒是需要谨慎一些。</p>
他想了想，道：</p>
“隐娘、老薛，如果我要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找到藏在丽春院的那个账本，隐刃能否办到？”</p>
聂隐娘毫不犹豫：“能！”</p>
就这么点小事，如果办不到，那么隐刃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p>
李奇点点头，道：</p>
“好！”</p>
“你们的目标，便是带回对方贪墨赋税公款的账本，至于其他事情，一概不用管。”</p>
这是大事。</p>
李奇虽然是贤王，但是，毕竟涉及地方官员。</p>
司户是一府之地的重要岗位，管着银钱，如果要动这位置，怎么也得和扬州刺史打声招呼。</p>
所以李奇准备去一趟府衙。</p>
当然，不是今晚。</p>
夜里的时候，长孙冲和房遗爱终于在童方的护卫下回来了。</p>
两人显得有些意犹未尽。</p>
见到李奇，房遗爱当即道：</p>
“奇少爷，你咋一个人先回来了？怎么，那个花姐伺候不周到？”</p>
要不是你先回来，童侍卫在那左暗示右暗示，暗示我们早点回，说不定今夜我和长孙两人就在丽春院过了。</p>
这下好了，花酒是喝了，花姑娘还没看着。</p>
李奇淡淡一笑，道：</p>
“今天逛一天了，我有些乏。”</p>
“所以就想着先回来休息休息，但是又不想扫你们的兴，所以特意留下方方保护你们。就这，哥们够意思吧？”</p>
房遗爱：太够意思了。</p>
“奇少爷，其实，你要是把童侍卫一起带回来，那就更够意思了。”</p>
李奇闻言，却正色道：</p>
“小爱，你忘记了庐州城的刺杀案了吗？”</p>
“你以为，这扬州就万事大吉，什么事都不会发生？留下方方保护你们，那是本少爷对房大人的一个交代。要不然你要是死在了丽春院，这名声传出去，你房家就完了。”</p>
房遗爱心间一凛。</p>
他很罕见的见李奇如此说出这么一番话。</p>
这么说来，那群刺客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了？</p>
长孙冲立即问道：</p>
“奇少爷，庐州刺杀案的凶手已经找到了？”</p>
李奇微不可查的点点头。</p>
长孙冲和房遗爱两人都是一惊，速度这么快？难道是窦侍卫他们查到了什么？</p>
只听李奇缓缓道：</p>
“事情虽然已经水落石出，可是咱们的身份毕竟是暴露了。接下来，还会有什么样的风险，谁也不知道。”</p>
长孙冲：“还有人要对付咱？”</p>
李奇不动声色的道：</p>
“有人心虚，就自然会憋不住。”</p>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p>
长孙冲和房遗爱都是听得云里雾里，不过，两人也不再多问。</p>
这一夜，客栈里格外太平。</p>
聂隐娘将隐刃埋伏在客栈周围，守护者李奇的安全。</p>
第二天，李奇便领着童方，摆开阵势，直接驾临扬州府衙。</p>
扬州刺史吴兆阳亲自相迎，单膝跪地：</p>
“微臣扬州刺史吴兆阳，参见贤王殿下！”</p>
“吴大人请起！”</p>
李奇不咸不淡的道。</p>
他对这个吴兆阳自然也没有太好的观感，你的手下成了江南的贪污重犯，你却毫不知情，这个刺史做得称职吗？</p>
当然不称职。</p>
进了府衙后，吴兆阳小心翼翼的道：</p>
“微臣不知殿下驾临扬州，未能早些迎接，实在是问心有愧，还请殿下责罚。”</p>
李奇摆摆手，道：</p>
“这事不怨你。”</p>
“我原本就是故意不让人知道的，本来想下江南来玩玩，没想到，却遇上一些事情，所以不得不来找一找吴大人。”</p>
吴兆阳心中一惊。</p>
听这语气，似乎不是什么好事啊！</p>
他咽了咽口水，然后试探着问道：</p>
“不知殿下所指……”</p>
李奇看了堂下一眼，问道：</p>
“吴大人，扬州府的司户是不是一位叫卢桂义的大人？”</p>
“正是！”</p>
吴兆阳不明所以。</p>
难道是卢桂义那家伙惹到王爷殿下了？</p>
也不应该啊！</p>
卢桂义为人稳重，素来不与人起争辩，即便是遇事，也都向来是能退则退。</p>
怎么会惹到这位殿下呢？</p>
李奇听这话，就知道，卢桂义不在府衙了。</p>
他淡淡的道：</p>
“你叫卢桂义前来叙话。”</p>
“微臣遵命！”</p>
吴兆阳也不敢多问，只好差人赶紧去请卢桂义。</p>
可惜的是，卢桂义此刻并不在家。</p>
扬州城东的一个秘密庄园里，柳秋水正一剑劈下，一根圆木应声一分为二。</p>
他用抹布抹了抹剑身，道：</p>
“卢大人，你紧张什么？”</p>
“柳兄弟，本官能不紧张吗？贤王昨天就去了丽春院，找了花姐。今天一早，据说直接前往府衙了，这不用猜，也能知道是什么事情。”</p>
柳秋水却似乎并不以为然，道：</p>
“他去找花姐，我知道。”</p>
“只不过，并不是为我们的事情，而是张守吉那边的事，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个时候，张守吉应该已经被秘密逮捕了。”</p>
卢桂义一愣，不是调查自己？</p>
但是，殿下又为何要去府衙？</p>
这一路游山玩水，从不曾看见殿下摆明身份，驾临府衙。</p>
想到这儿，卢桂义道：</p>
“柳兄弟，我觉得，我们还是得做两手准备。”</p>
“虽然贤王找花姐，是询问张都尉的事情。这一点，想必也是张都尉故意误导，想把火烧到我们头上。但是柳兄弟想过没有，万一张都尉被抓，他供出我们怎么办？”</p>
柳秋水眉毛一扬。</p>
供出自己？</p>
那个贤王去找张守吉，应该是为了庐州城的刺杀一案。</p>
按理说，和扬州的税赋事情那是八竿子打不着，但是，张守吉若是要拉自己下水，恐怕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p>
他当即问道：</p>
“卢大人，你刚刚说，那个贤王去了府衙？”</p>
“正是！”</p>
卢桂义急道：“一大早，殿下就往府衙的方向而去，看阵势，颇有点大张旗鼓的意思。扬州城内的百姓，也都看见了这一幕。”</p>
柳秋水想了想，道：</p>
“卢大人，你速速回府衙。”</p>
“我去一趟丽春院，把账本转移。”</p>
“如果张守吉那个王八蛋真的供出我们，那么丽春院就不再是安全之地。甚至花姐是否已经在暗中出卖了咱们，也未可知。”</p>
卢桂义有些犯难。</p>
这个时候，再回府衙，岂不是自投罗网？</p>
他有些苦涩的道：</p>
“柳兄弟，我现在回去，只怕是进去容易，出来就难了。”</p>
柳秋水却摇头道：</p>
“不，只要没有证据，张守吉那王八蛋即便供出我们，也是胡说八道，你只要要死了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便可安然无恙。”</p>
卢桂义仔细思索一阵。</p>
觉得眼前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p>
如果潜逃，那就更加争鸣心虚，到时候刺史大人全城搜捕，自己一样要落网。</p>
倒不如大大方方，装个糊糊涂涂。</p>
想通此节，卢桂义便道：</p>
“好，我这就回府衙。”</p>
说罢，卢桂义抄近道，直接走小路往扬州府衙而去。</p>
李奇显得很有耐心。</p>
足足等了近一炷香的时间，才等来卢桂义。</p>
卢桂义见着李奇，纳头便拜：</p>
“微臣扬州司户卢桂义，参见贤王殿下！”</p>
李奇眯着一双眼，打量着卢桂义，看上去倒的确像是个老实人。</p>
不过老实人犯起案来，就更是骇人听闻。</p>
只听李奇淡淡的道：</p>
“卢大人？”</p>
“微臣在！”</p>
卢桂义不敢抬头，始终低头看向地面。</p>
这样也能稍微掩饰一下他不安的心，殿下果然在找他，这下完犊子了。</p>
早知道，还是不能回来。</p>
应该立马出城，只要逃出扬州，或许还有一线生机。</p>
李奇叹了口气，故意问道：</p>
“你可知道，本王找你，所谓何事？”</p>
卢桂义心中一阵哆嗦，道：</p>
“微臣不明，还请殿下解惑。”</p>
恩。</p>
不明好啊！</p>
这个时候，当然要难得糊涂。</p>
要是明了，就说明心虚的很，不打自招。</p>
只听李奇继续道：</p>
“我听说，扬州府近五年来，赋税一年比一年少，甚至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可有此事？”</p>
卢桂义再次跪下，道：</p>
“殿下明察！”</p>
“去年底闹了旱灾，朝廷对赋税有所减免。加上前两天又闹洪水灾害，好不容易有点收成了，又一夜间全无。扬州虽然自古是富庶之地，但是这几年的天时确实不好，所以赋税收不上来。”</p>
“这其间，每一笔都有详细的记录。”</p>
“殿下若是有疑问，微臣可以拿出府衙的账本，一一核对。这一点，吴大人也是知情的。”</p>
李奇点点头。</p>
一个巨贪，如果这点表面功夫都没有，说明不是一个合格的巨贪。</p>
目前来看，卢桂义这还算基本合格。</p>
李奇想了想，道：</p>
“账本本王就不看了，也看不懂。”</p>
要是户部尚书戴胄在这，一定会满心疑问：</p>
殿下你快别吹了。</p>
我们户部专人三天才能勉强看完的账本，你一个下午就看完了。</p>
而且还能指出里面的错漏。</p>
只听李奇继续道：</p>
“我只不过是顺道来了一趟扬州，听说了此事，所以便过问一下。当然，一切还是要以百姓的安居乐业为首要目的，赋税暂时少点，就少点了。”</p>
卢桂义心中一个咯噔。</p>
这发展不太对啊！</p>
正常不应该是殿下要看账本，然后指出账本的问题，和自己当面对质。</p>
最后被自己一笔一笔的说清楚，哑口无言。</p>
怎么就不看了呢？</p>
只是路过过问一下？</p>
你知不知道，你这问一下，差点就要了本官的老命啊！</p>
吴兆阳在一旁也道：</p>
“扬州赋税减少，这一点，微臣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殿下放心，今年风调雨顺，按照道理，今年扬州府的赋税，一定会达到和五年前一样的水平。”</p>
“微臣可以担保这一点。”</p>
李奇看了看吴兆阳。</p>
担保？</p>
你别被人卖了还傻乎乎的在那做担保人呢！</p>
他点头嗯了一声，然后道：</p>
“如此最好。两位都是朝廷的栋梁之材，身在江南重镇，这一方百姓就全靠两位照拂。既然如此，本王就不多打扰了。”</p>
“殿下！”</p>
吴兆阳忙道：“还请殿下留步，殿下难得来扬州一趟，请殿下给个机会，让微臣代扬州一地的百姓，为殿下接风洗尘。”</p>
一听这话，卢桂义也附和道：</p>
“还请殿下给个机会。”</p>
只要和这位殿下把关系搞好了，其实也就没有那么多事了。</p>
李奇微微一愣。</p>
他对这种应酬其实非常不感兴趣。要吃东西，当然是得和自己的朋友们一块吃，才够劲。否则饭桌上只剩下阿谀奉承，那可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p>
李奇没有立即动卢桂义，就是因为账本证据还没到手。</p>
他到府衙一趟，可以说是投石问路。</p>
经此一问，想必卢桂义这家伙，应该会立刻、马上、毫不犹豫的转移证据吧？</p>
昨天夜里，隐刃出手。</p>
在花姐的闺房中，并没有找到相关账本。</p>
可见这伙人谨慎至极，即便把账本藏到了丽春院，却并没有藏在花姐的闺房。因为在他们看来，花姐甚至都有出卖自己的可能。</p>
所以，隐刃失手了。</p>
未免引起太大的动静，李奇没有让隐刃继续搜查整个丽春院。</p>
所以他今天来这一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