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娘在家里的地位是最具权威的,那可是“一票否决权”啊!
听到老娘的妥协声,大家一窝蜂地收拾东西,向附近的饭馆“杀”去。大家的肚子都饿了,况且没有什么外人,谁也不会闲的蛋痛地去矫情,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
这是一家很古老的酒店,使用面积约一亩左右,方向正南正北,上下只有两层。不象现代的建筑那样,是“建”起来的,而是纯手工“盖”起来的。深红色的圆木为柱,四周八方柱子径粗约一尺,均匀光滑,每根柱子上都雕有栩栩如生的龙,黄的、青的、蓝的、绿的,不一而足。
小县城的人们,对龙有着独特的感情,在没有宗教信仰的情况下,各种各样,活灵活显的龙显然就成了“信仰”的替代品,并深植于每个人的全身细胞,不论男女老少。
窗户是方型的,约八十公分见方,或为方格,或为菱形,或为圆形,或者几种形状结合交叉使用,均为镂空雕刻,线条流畅,雕法细腻、饱满、圆润,雕刻之人显然胸中大有丘壑,想必盛名无虚。
一、二楼交接之处,有伸出的一圈长约两尺的流水檐,东南西北四处的角檐向上微微翘起,分别雕以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模样甚是神骏。角檐下各有十二枚铜质的风铃,依次从大到小排列,微风起处,叮呤呤的声音随风响起,悦耳动听。
二楼的流水檐及四角檐大大短于一楼的,然具体而微,却处处透着和谐。二楼之上是一片偌大的露天平台,四周有一圈不足一米的栅栏,设计得也颇为精致。
整个楼宇观看起来,古朴大气,看其装饰风格,分明是二三百年之前的旧物。不过历代主人时时拂拭,年年翻新修补却是免不了的。
牌匾上的“食为天”三字,为手书的阴文行楷体,飘逸灵动,勾嵌以鲜红欲滴的朱砂,如漫步于旷野的儒生,衣袂飘飘,直欲破匾飞去。
走进大厅,发现外围的一圈皆为包厢,分别冠以“雅思”、“思韵”、“兰亭”……最小的房间为六人座的,最大的能座十八人之多,稍次大一点的“月满”倒是可以坐十五个人。十几人不约而同,也不跟谁大哥二哥地客气,一股脑地奋勇而入,很快就占领了这张大桌。
老李家虽然没钱,可上下尊卑的观念深植脑海,按大小辈份,济济地坐满了一堂。
一共大大小小9个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便每个人都当家作主了一回,一人点一菜,什么宫爆鸡丁啦,家常豆腐啦,红烧茄子啦,凉拌豆角啦,荤素俱全。
所有的菜都体现了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量大味好。而且店家见客人来了这么多,点了那么多菜,若不象征性地送几个菜“以资鼓励”,恐怕会寒了诸“大家”如饥似渴的期盼之情,就免费赠送了三个凉菜,硕大的桌子仍然没有要满的意思,尚存几处空白。
在李公平多年的求学生涯中,一直都明白一个道理,很强大无匹的那种——只要有空白,就要填充,那时是怕丢分,而此时却是怕丢份。第一次大张旗鼓地点了许多的菜,要是谁没有吃饱,那可能会留下终生都抹不去的阴影。
加之多年未回,而此时全家人在一起,亲情毫无违和之感,恐怕“水-乳-交-融”四个字放在这里,都会合适到大哭。于是,便又点了几个硬菜,大盘鸡啊,大盘鱼啊,红烧肉啊什么的。
当众菜们被流水一般端上桌的时候,尚未等大人们发话,李丹和郭林一声欢呼,真抓实干,奋勇争先,认准了各自的目标,坚定不移地紧紧围绕在了诸菜的周围。
郭恂一见此状,轻车熟路地拿出了来之前买的两瓶酒,拧盖、倒酒、递酒并附送劝酒词,一整套的动作犹如行云流水,熟练已极,好似历经了千百遍的演练一般。
李公平初时讶然,低头一想,自己不在的时候,姐姐就是同辈年纪最小之人,但作为女孩子,也不太适合老倒酒,能沏茶也就很不错了。如此,倒酒这样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也就理所当然地落在了“小郭”同志的肩上了。所谓“三人出门,小的受苦”即此谓也。
县城里人朴实,简单,在饭菜面前从不长篇大论,滔滔不绝。一般都是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否则,就是对请客之人的大不敬了。
李公平到底是饱读诗书之人,却也不能坏了气氛,率先端起了一杯酒,对父亲说:“好多年没有回来,经常惹得老爹牵肠挂肚,我先自罚一杯。”一仰头,一杯就见底了。然后,依次是母亲、大哥、大嫂、姐夫、姐姐。
郭恂见李公平敬酒时先给自己敬,然后再敬其姐姐,心下大慰,对李公平偷偷地竖了一下大拇指。
坐在不远处的郭林偷偷跑过来,人小鬼大地抻了抻李公平的袖子,小声说:“我老爸在偷偷地给你点赞呢!”顺着郭林手指望去,郭恂那竖起的大拇指尚未收起,只好点头示谢。
李老先生也洞见了李公平所做的一切,老怀弥慰。心想:“这孩子懂大体,识进退,心性也不错,只是际遇不好。但困龙终有升天之日,不可能一辈子被埋没的。”老爷子的心中充满了无敌的信念。
不知是谁说的:人喝酒,也如王国维老先生说的诗词三境一样,也是分阶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