寓言擦干净嘴角的血迹,开始慢慢站起。
他尝试了两次,皆以失败而告终,虽然他思想上认为自己还能行,但是身体的极限终究将其限定在了正常的范围内。
毕竟,认为自己能够喝干海洋与实际上身体能喝多少水相比完全是两码事。
“该死!”寓言低声道了一句。
哐!上方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他抬起头,看见右前方落下一个人影,随后,散开的玻璃零如天女散花般散落在人影身上。
落在绿色草地上的玻璃反射着夜空皎洁的月光,像坠入凡尘的星辰。
谁?
寓言的视线根本无法从这人身上移开,他心中有了一个猜想,然而,是不是,依然需要确认。
……
几分钟前,门诊楼五楼,小钻风手持左轮枪再次冲向飘忽不定的狭,手枪中的子弹很快便被他射空,子弹携带者巨量的动能撞击在墙壁上、玻璃上、门上,然而,始终无法击中面带微笑的狭。
每看一遍狭的脸,小钻风心中的愤怒便会多上几分。
如果我没有叫他来,他根本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小钻风的内心浮现出钱仓一的脸。
他发现自己被屏蔽的时候远比钱仓一认为的时间要早,不过,他不在乎,既然对方已经将自己给屏蔽,不如就将其当作一个谈心石,将内心的一些真实想法说出来,许多话,与其一直压在心底,说出来反而更好。
从参演的第一部电影回到现实世界,小钻风曾经尝试将自己遇到的事情告诉周围的人,然而,没有人相信他,但也不认为他是神经病,而是采用一种无视的态度,后来,小钻风将自己的遭遇发在网络上,结果竟然也一样。
帖子几分钟便沉到不知道多少页之后,根本没人和他交流,不过他依然不放弃,甚至可以说是执着,结果,一周之后,他的努力终于获得成果,过马路的时候,一辆小轿车忽然朝他冲了过来,速度快得根本无法反应,更奇特的事情是,被车撞了之后他竟然像没事人一样从地上爬了起来。
当他爬起来后,撞人的车却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周围的人也没有任何反应,接着他先去医院检查,确定身体的确无恙后,再去报案,几天后得到了回复,警方调查监控发现,他过马路的时候并没有被撞,也没有发生别的任何问题。
这一切都让他非常疑惑,然而,他更疑惑的是,根本没人在意这件事情。
瞬间,他想到了一个可能,自己遭遇的‘车祸’其实是一个警告,来自地狱电影的警告通知,警告他不要再浪费时间在将地狱电影告诉其余人这件事上面。
后来,新的电影中发生了新的事情,那一刻,他也仿佛看见了新的希望,然而,没过多久,死亡如一阵风般吹来,毫无察觉,根本无法抵抗,他侥幸活了下来,但他知道,自己根本活不了多久,死在电影当中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他的心逐渐沉寂,继续寻找电影中活下来的办法只不过他的理智在驱使他,就像人被蒙上眼睛,然后被告知停下就会死,遇到怪物也会死,知道这一点之后,被蒙着眼睛的人不知道自己在哪,不知道自己正在朝哪个方向走,也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但不管怎样,他总会向前迈出脚,总会向前走,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希望。
随着死在他眼前的演员越来越多,他的温情也一并被带走,耐心逐渐被焦虑所取代。
要说让他唯一放不下的心事,就是面对面将自己的谢意告诉钱仓一。
他一直想对钱仓一说:
感谢你当时救我一命,让我能够有机会意识到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虽然我的感谢对你而言很可能不值一提,但是对我来说却是非常重要的事情,重要到与我的生命等价,为了报答你的恩情,如果以后有人想杀死你,我会毫不犹豫挡在你面前。
只是,当钱仓一真正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没有说,他不敢说,他不想让钱仓一认为他过了这么久还是这么脆弱。
他想让钱仓一看见自己坚强的一面,他想让钱仓一知道,自己当初救的人并非永远只会拖后腿,并非永远只会抱大腿,那个人也会成长,岁月也会让他得成熟,他不再只是刚上大学的未满19岁的孩子。
“你不是想杀死我吗?现在就是机会,我不会再跑了,我的路已经走到尽头。”
小钻风向狭所在的拐角处跑去。
他认为自己本就应该死在这部电影中,正如他当初的想法,告别就只告别就好,为什么要心存侥幸去邀请,为什么要像已经溺水的人一样什么都要抓住,可是结果却是将前来救自己的人给按在了水里。
为什么?
小钻风恨自己,恨自己经历了这么多依然充满着许多幼稚的想法,依然无法像一个成年人一样能够处理问题。
五楼走廊天花板的灯光微微闪动,非但没有达到照明的效果,反而更影响人的视线。
恍惚之间,小钻风好像听到了一些声音,一些独特的声音,像是他自己的声音。
“是你杀了他,还是我杀了他?”
“他为什么没有开枪杀你?他反应一定比你快,因为你在发现了他之后的选择是立即开枪,而他还有时间躲开你的枪口,这一条证据已经能够充分证明这一结论。”
“也就是说,你扣动扳机之前他完全有机会比你更快扣动扳机,只要将你杀死,你根本无法对他造成伤害,为什么他没有?”
“你究竟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让他愿意两次救你的命,让他在最紧要的关头没有提前将你杀死?你是谁?我是谁?你不想知道原因吗?”
“或者说,你仅仅只是命好?”
声音越来越大,大到小钻风脑海中再也容不下别的声音,此时此刻,他甚至连自己的声音都无法听到。在这声音的逼问之下,小钻风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死机的电脑,又好像是马上要爆炸了一样。
猛地,一声炸雷在他脑海中响起,将所有的声音给压下。
这是一名中年人的声音,带着一些口音,声调抑扬顿挫,一瞬间便能够吸引人耳朵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