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平生,贺生年,抱膝思量,旧梦依稀,此生不老,人间无味。.据说男主是个萝莉控据说女主是个三无腹黑天然呆据说男配对外凶悍无比对内任打任骂任蹂躏纯爱黑心绵羊一只.据说这是宅斗文据说这是苦逼女主纠结史据说这是N男争一女的浪漫言情文.据说好男人都是人面兽据说坏女人都是不死小强再生据说站中间的都是免费出气筒兼备用提款机.
001.冲喜汤怀谨是昆县第一大米铺东家掌柜的独苗,他的父亲汤沐恩是全县乃至本省都知名的大善人,为人乐善好施,造桥铺路建学堂,资助贫困学子,逢年过节施粥送药老弱病残,他做过种种善事。更为难得的是汤老爷行善十年如一日,人们说起汤老爷都是交口称赞。乔毓宁也很喜欢这位汤老爷,因为汤老爷的善举,她大哥能进汤家私塾读书,姐姐能在汤家绣坊做活,母亲挖到草药可以卖给汤家药堂,父亲做的木具永远不愁没人收。而且,在全国灾民都没饭吃的时候,他们乔家村总能领到县里乡绅富户布施的米布。这也是汤老爷的功劳。没有汤老爷游说他们赈灾,县里那些有钱老爷可不会管乡民挨饿还是受冻。然而,这回城外发大水,乔毓宁饿了五天,盼了五天,也没等到汤家米铺搭棚发米面。听说,汤老爷的儿子汤怀谨生病了,很严重,汤老爷急得四处找大夫,一时顾不上理会外面事。乔毓宁每天都诚心诚意地跟天地佛祖菩萨磕头祈求,汤少爷的病快点好。这样,她就有饭吃了。五月十七私塾下课,城里学生跑回村子,高声宣布汤老爷回老家来了,见满地饿殍不忍睹,已说服县老爷明天开仓,大家有饭吃了。全城欢腾,乔毓宁欢喜地立即跟大哥连夜进城,七八个村的人排起的长队,连到城门口。乔毓宁庆幸自己跟大哥来得早,天蒙蒙亮,他们就领到五斤大米十尺布。回村的路上,带着水汽的春风凉凉地打在脸上,乔毓宁觉得更冷更饿,看着大哥手里拎着的米袋,她不住地吞咽口水。自外头发大水,她已经有二十多天没闻过米饭香气。“回去让你嫂子做干锅巴。”乔铁柱心疼地说道。“哥,真的吗?”乔毓宁一想到小米锅巴的嚼香劲儿,肚子叫得越发响了。见兄长点头不诓言,乔毓宁高兴坏了,一溜欢地跑进村里,人还没进家门,就在篱笆墙外快活地喊阿姐阿爹阿娘嫂嫂哥哥说晚上吃锅巴的话。她脚步没刹住,直冲进一个极香极软的怀里,她急退开,抬头看原来家里来了客人。被撞个满怀的妇人看起来通身富态,乔毓宁不知如何形容那些精美的珠翠发饰,只知道这位夫人比县老爷家的太太更美更有气势,还香喷喷的,比嫂子用的胭脂水粉都香。“这便是宁丫头了?长得真有灵气,”漂亮太太摸出一把软糖,放到她手里,温柔又可亲地说,“阿姨请你吃糖。”乔毓宁拣了颗放到嘴里,凉凉的薄荷香气立即盈满口腔,津液四溢,她高兴得眼直弯。“阿宁,你的礼貌呢?”乔老爹轻拍四方桌,让女儿叫人。乔毓宁转过脸,看清和父亲同坐四方桌左右两主位的那位贵老爷,失声大叫:“汤老爷?!”这一刻,她完全忘了连阿爹让她行礼问安的话,实在是来客名气太大,整个昆县没人不认识。这样尤如活菩萨一般的大人物忽然光临乔家,好比天上金凤凰忽落黄土窑,也怪不得乔毓宁一惊一乍,把糖果直接吞进了肚子。乔老爹像秀才老爷一样很有学问地拽文:“这女儿排老幺,给家里惯得不像话,缺了礼数,请亲家不要见怪。”汤老爷笑呵呵说:“乔老哥真是见外,宁丫头天真活泼,小老弟我羡慕得紧,巴不得这就是我家闺女哩。”乔毓宁听着这话,不太明白:啥时候自家老爹认识汤老爷这样的大人物,还称兄道弟,太奇怪了。在她歪头想东西时,见汤老爷向她招手,她先行了礼,得到阿爹首肯,慢慢走过去。汤老爷很和气地问她:今年多大了,哪年生的,属什么?乔毓宁老实作答:庆安元年生的,今年六岁,属猪。汤老爷笑道属猪好,和龙最相配。他又问坐在左下首八仙椅的漂亮太太:“夫人,你看?”“这属相自是相配的,”汤夫人声音哽咽,眼睛红得像兔子,她握住乔毓宁的手,问道,“宁姐儿可愿意到我家里去?”“不去!”后面走来的乔铁柱,等不及放下米袋和布包,冲汤氏夫妇大吼,又使牛劲推门边的媒婆,要不是乔母拦着,乔铁柱都能连人带聘礼扔出门去。乔铁柱狂喊道:“爹,你怎么忍心让阿宁守活寡?”乔老爹怒拍桌,不准儿子咒汤家少爷。他喝道:“这亲事已定,你就不要多说了。”乔铁柱转向乔母:“娘,咱们疼了阿宁这些年,怎么舍得阿宁去做童养媳!”童养媳是什么,那就是婆家免钱的出气筒,是婆家的奴隶,任打任骂吃不饱穿不暖任婆家拿捏生死,还不如乡里收夜香的。穷人家哪怕日子过不下去,宁可卖女儿为奴为婢,也不愿嫁女做人家童养媳。乔母一听儿子这话眼眶顿红,乔老爹气得站起来要拿旱烟杆打儿子,乔母边拦边对儿子说:“儿啊,可不能再说这话气你爹,汤老爷和汤夫人仁心仁德,阿宁嫁过去,不会吃苦的。”汤氏夫妇赶紧说话,他们必把小儿媳当成亲闺女一样疼,保证不让她受一丝委屈。乔铁柱嗤笑一通:“好话谁不会说,谁家童养媳不是得了婆家保证过门的,结果呢?更别说你们汤少爷,”他忍不住怒吼,“他要真个死了,你们还会待阿宁好?”乔老爹一掌打偏儿子脸,发须怒张,硬朗的身子骨微微轻颤。乔母和大女儿在中间劝,乔铁柱偏过头,重重跪倒在汤家老爷前头,磕头恳求:“我阿妹年幼,不懂药理,救不得汤少爷,求汤老爷另请高明。”“贤侄快起来,”汤老爷想扶乔铁柱起身,面色踌躇,看似要答应取消亲事。忽听汤夫人一声叫:“老爷,怀谨还等着——”汤老爷想到一脚踏进鬼门关的儿子,不得不坚持亲事。乔家二女喜梅咬唇也跪下请求,明明白白说道:“喜梅甘愿为奴做婢报答汤家大恩。求夫人可怜我阿妹。”汤夫人捂脸,靠在仆人婆子肩头痛哭。乔老爹要打骂儿女,乔母挡在前头,什么也不说,只是流泪:阿宁是她十月怀胎辛苦亲生的,怎舍得让爱女入那火坑。乔老爹痛骂:“慈母多败儿。”乔毓宁见大家都在哭,阿爹又发大火,吓得张嘴也哭起来。乔家嫂子抱住小姑,劝道:“阿宁,怎么哭了?”“我饿,阿哥说阿宁可以吃锅巴,嫂嫂~”乔毓宁见是最疼自己的嫂子,立马忘了旁的事,扯着嫂子的袖子撒娇要东西吃。乔家嫂子闻言止不住流泪,强忍心痛答应:“好,嫂嫂给阿宁做红糖锅巴。”乔毓宁还没来得及开心,就听到阿爹在叫她。乔老爹问哪来的米做锅巴。乔铁柱失控叫了声阿宁,又在父亲的视线下死死咬住下唇,握紧的拳头里发出沉沉的关节交错声。乔毓宁看一眼兄长,把排队领米的事一五一十说个全,还冲汤老爷露个大大的笑容感谢他让乡里乡亲有饭吃。乔老爹抚着女儿头发循循善诱,说汤家少爷病重,省城的黄大仙批字只有他们家阿宁能令汤少爷化险为夷平安度过生死关。“阿宁可愿意?”“只有阿宁才能救汤老爷的公子吗?”乔毓宁问道。乔老爹说是,乔毓宁马上点头:“好的,汤老爷,汤夫人,阿宁一定会救回汤少爷的。你们不要难过了。”汤夫人激动地搂住小儿媳感激地直叫宁姐儿,汤老爷向乔父作揖行大礼,乔老爹要拦,汤老爷却说这礼乔家受得,乔老爹坚决推辞:“比起贤弟与夫人的大善,我这又算什么。”“老哥这是要惭愧死老弟不成?”汤老爷按住乔老爹,与夫人双双,实实在在地行正礼道谢。乔老爹满脸不自在,一待礼毕,就让他们赶紧回去,救人如救火。汤夫人马上让婆子抱上救命稻草,汤老爷拦住自家夫人,请来在门外看热闹的张媒婆:“有劳张夫人。”乔家篱笆墙外村人哗然,原来这位媒婆竟是个有官名在身的官媒。有官媒保媒,就是县衙作保;纵使汤家日后反悔讨个穷村姑做当家媳妇,官府也不会坐视不理的。若冲喜成事,那乔家小丫头就是板上钉钉的汤家少夫人,没得改了。众村民或羡慕或敬佩地议论:不愧是积善之家,即使到了这关头,也不欺人。张媒婆也知汤家少爷命在旦夕,省略那些问征步骤,直奔主题,拿出有省府道台做保人、有汤少爷红手印的正经婚书,补写女访乔毓宁的名贴与生辰,非常利索地抓起小丫头的手染红油按手印,并一式三份。亲家双方各持存一份,张媒婆带着留底那份,随里正先回县里。汤老爷还要和新结的亲家多说几句,外头冲来汤府家丁,急请老爷夫人回府,少爷脉相都没了,只剩一口气,老太医没再施针下药,只催汤家下人赶紧找回当家人。这话差不多就是准备后事的意思了。情况如此紧急,乔老爹直接把小女儿塞入汤沐恩的怀里。汤老爷深深地看乔父沉毅的眼眉,沉重地点个头让对方放心,他用绣佛线的斗篷遮牢怀中稚女,扭头冲向篱笆墙外的高头大马,策马狂奔,身侧护卫数骑。汤夫人落后两步,向乔家人致歉没有给他们话别的时间,乔老爹让她不用在意这些虚礼,快回府吧。汤夫人虽急,却也礼数周全,一一道谢后,方扶着仆妇的手,踩着小碎步急急蹬车赶路。从乔家村到县城,有六里地,平常要走上一个半时辰。乔毓宁与汤老爷同骑乘,不到一柱香功夫就进城,车骑并马不停蹄直奔县南城。汤老爷家的祖宅在城中最好地段,白墙青瓦,高楣大门,两蹲石狮子,十二步台阶,一水的青石门槛,都是极其显眼的特征。每回乔毓宁随家人进县城赶集,总能看到人们指着它说,这就是全省城鼎鼎有名的大善人汤沐恩家的老房子。所以,在汤老爷问她,喜不喜欢这里时,乔毓宁连想都不想地大声道:“喜欢。”“好。”后面赶上来的汤夫人,听到这明确的回答,几乎是跳出马车,泪眼朦朦,难掩激动地说道,“好闺女,你且放心,夫人我来日必不亏待你。”原来,那神乎玄乎的黄大仙有言在先:命定新娘一句好话能抵汤少爷三年寿元。是以,在进门前,汤老爷要问上一问,确定未来媳妇是否真地心向儿子。汤老爷在惊喜之下,极顺溜地滑出一句:“为什么?”乔毓宁很爽快地答道:“因为这里是汤老爷的老家啊,县里没人不喜欢,阿宁也喜欢。”汤老爷忍不住又问:为什么喜欢。乔毓宁半垂着头,没好意思说实话。汤老爷用了更柔软的语气劝说,不管说什么都没关系。“饿。”隔着满佛字斗蓬,乔毓宁把手放在小肚子处,只怕它要打鸣,她小又小声道,“每次阿宁饿得难受想吃米饭时,县里都会发米面。如果没有汤老爷,阿宁就像阿花(犬名)一样早饿死了。汤老爷是大好人,阿宁想报答汤老爷。”汤老爷情绪动荡难以自制,他颤抖地吩咐随从拿些糕点给儿媳垫肚子。汤夫人拦住,不是不心疼饿肚子的小姑娘,但拜堂前不能吃东西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拜完堂,老爷还怕饿着宁姐儿。”汤夫人劝道,汤老爷以为有道理,让小儿媳暂时忍耐。他吩咐下人守好宅门,与夫人先行进喜堂,等忠心老仆给小丫头穿戴新娘头面,行礼。00.回门新娘服大小不合适,管事嬷嬷叫陈妈,她带着歉意说道,赶时间不能给她现成做新的,等少爷好了再给她补办。乔毓宁倒没不觉有什么关系,过两年等她长个儿就合身了,不用做新的。村里人给自家孩子做衣裤时,都是往大尺寸做的。陈妈笑说,新娘裙是不一样的。外面丫环在催,陈妈最后检查了下,盖好喜帕,抱起小新娘赶往前厅。在喜婆的指点下,乔毓宁与公鸡行成婚礼。随着礼成的炮响,乔毓宁被领入一间红彤彤的大房间,药气充盈,极其闷热,除却百字寿的红木屏风,最显眼的便是八仙桌配案上红蜡烛,莲藕般粗细,发光的桌面上摆满瓜果蔬食糕饼。陈妈说,这里东西由她吃,只一条,不可哭闹。乔毓宁惊叹地看着满桌点心,每样都好看像奉给观士音娘娘的供品,她不敢伸手拿,把这些漂亮东西咬碎太可惜了。她拿了两块最不起眼的粉蒸肉,闻闻肉香,虔诚又小心地慢慢品尝,也没注意其他人已离开。吃饱后,她好奇地点数桌上餐盘,注意力很快给满屋闪闪发亮的家什吸引,她在喜房东走西摸,尽管一切都是仓促备下,那些金银玉器暗紫缕花家什滚金翠销纱帘还是让人瞠目结舌:汤老爷家比县老爷家还阔气。尽管她也没参观过县衙后堂,但关于这一点她深信不疑。摸索半夜,乔毓宁困觉,蜷缩在刻寿字的躺椅处睡了一晚。翌日天花亮,她给尿憋醒,急转到偏间边解亵裤边惊叹:汤老爷家好阔,连恭桶都是镶金边的!净了手,乔毓宁坐到饭桌前,汤家婢女已布好香气四溢的热早点。乔毓宁一样样挑选小样品尝,合嘴的就分成五份,用老荷叶包了,留待回家时带给爹娘兄长嫂姐吃。旁边侍候婢女听小新娘如此说,忧愁的脸上纷纷泛起笑容。“漂亮姐姐,你笑什么?”乔毓宁奇怪地问道。大丫环代为回话,这些糕饼不经放,回头她们给小少奶奶做新的。乔毓宁哦一声不再说话,再吃了两个水晶饺,便说饱了。婢女们收拾了东西离去,乔毓宁在屋子里继续探险。午时,一拨新的丫环进屋伺候小新娘用餐。乔毓宁眨眼,问道:“早上那个漂亮大姐姐呢?”“回少奶奶话,菊香有急事去别庄了。”新来的丫环非常小心地回话。乔毓宁嚼完嘴里的鱼肉,不快地咕哝道:“她还说要给我做蟹黄包的。”“少奶奶安心,菊香不会忘的。”新丫环忙应道。晚间,名为菊香的大丫环果然重新出现在餐桌旁,伺候小新娘用饭。席间安静得诡异,乔毓宁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这样冷冰冰,早饭时大家还和自己有说有笑的。她拿筷子拨弄小碗一气,不快地跳下高椅,跑到月亮门后瞧汤少爷。老太医手在给汤少爷切脉,两个药童用无烟小炉煎药,汤氏夫妇愁眉不展,瞧见冲喜小新娘跑进来,汤老爷起身拦道:“阿宁,用过饭了?”乔毓宁点头,脑袋还好奇地左钻右缩想探看究竟。众婢女跪在月亮门外,汤老爷问少夫人吃了什么。菊香答了,汤老爷皱眉,众丫头神情惊惧,头磕到底。汤老爷和小儿媳说话时,神态是前所未有的和蔼。“阿宁,想吃什么,就吩咐她们做。”乔毓宁打个嗝,道:“阿宁吃饱了。汤老爷——”汤老爷不乐意地嗯一声,旁边人赶紧提醒小新娘别忘了改称呼。乔毓宁忙改口道:“公爹,我想——”那指点过小新娘规矩的嬷嬷又用力咳一声,乔毓宁心里直打鼓,还是鼓起勇气说道:“公爹,媳妇想回家。”汤老爷笑,问小儿媳谁让她不高兴了,只管跟他说。乔毓宁揪着春衫,摇头,她只想回家。里头汤夫人本就忧心儿子生死,一听到小姑娘任性的话,顿时生气,大声喝斥道:“汤家大门是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吗?还说什么报恩,一天都呆不住——”“夫人。”汤老爷叫阻夫人发脾气,把被吓到的小姑娘带到外间,用软话安慰小丫头,等她夫婿醒了,让她相公带她回家。乔毓宁小声再小声问道:“那汤少爷——”汤老爷又一声尾音上扬的长嗯,乔毓宁敬畏地改道:“相公什么时候会醒?”“那要看阿宁想不想自己相公早点醒了。”汤老爷莫测高深地说道。乔毓宁忙问有什么好办法?汤老爷故作神秘地和小儿媳低语,乔毓宁边听边点头,保证救醒相公。这事儿说完,乔毓宁又急急分辩道:“公爹,媳妇不是反悔不报恩,媳妇想告诉阿爹阿娘阿宁在这里很好,让阿哥阿姐不要担心,明早就会回来的。”汤老爷莞尔,说他知道阿宁是好媳妇呢,不会不管自己相公的。乔毓宁惴惴不安的心平稳了,又露出笑容。这当口下人捧来两箱新奇小玩意,汤老爷摆手道:“阿宁跟丫环们玩去吧。”“谢谢公爹。”乔毓宁欢欣地拣起一个小风车,鼓着腮帮子吹得高兴。不多会儿,她又给那可折装的小木房吸引了注意,乔毓宁捡起这个玩,又换那个,完全忘了晚饭前的打算。不知过了多久,喜房里又只剩下小新娘一人。乔毓宁想起汤老爷的叮嘱,解了外衫,爬到喜床上,小心地靠着绷带新郎睡觉。隔日她还睡得迷迷糊糊,汤夫人尖锐的喝斥声闹得人不敢睡下去。乔毓宁睁眼,迎面是汤夫人一记凌厉的寒眼。乔毓宁害怕,小脚丫子一动,踢到一团棉絮裹的木板。原来她夜里睡不安稳,竟压住了伤员,难怪汤夫人要心痛地责备她了。乔毓宁忙不迭地退开,心里充满了歉疚。汤夫人尖着嗓子叫丫环把人抱走,汤老爷请进老太医为儿子诊治。乔毓宁在外头等得心焦,生怕把汤少爷压死了,顾不上搭理菊香劝食的话。两柱香后,汤老爷送太医到外间厢房歇置。等他返身,乔毓宁眼泪汪汪地迎上去,却问不出口。汤老爷叹声气,碰碰小儿媳的肩,让她去吃饭,怀谨还是老样子,不好不坏。乔毓宁心神不安,只怪自己贪睡,不仅没有报恩,还累得恩公忧心不止,心里暗下决心:今晚绝对不睡。到了这天晚上,乔毓宁抱膝坐在喜床角落,一手拿针,只要想睡就拿针扎自己。三更天时,迷糊的乔毓宁扎自己扎得狠了,诺大血珠沁出,疼得泪水直冒。她自年幼,还是要家人疼爱的年纪,偏偏要孤身呆在这静得吓人的地方,忍不住小声哭将起来,她想爹、想娘、想兄长大姐,还有答应给她做糖锅巴的嫂子。可是,汤少爷不醒,她就不能回家。新房的门外有好多人把守,她就是想去院子里晒晒太阳,都不被允许。汤老爷很和气,汤夫人很凶,丫环们像木头没人跟她说话,这里比县衙更吓人,想到此她哭得更厉害。“爹,爹——”低哑的声音在围幔里回响。乔毓宁以为有鬼,吓得掀开被子钻进去,连声叫着阿爹快来救阿宁。被窝里很黑,全是药气和血腥的混和气,还有明晰的痛苦声。乔毓宁惊恐地跳起来,掀开绸被,烛光下,她相公满面痛苦,好似在抽筋。“公爹,公爹,相公醒了!”乔毓宁惊喜,急得从床尾一跟头摔下去,下巴处豁出个大口子也不记得疼,冲去拍门板。夜深,喜叫声传出静天开外,门即刻被冲开两旁,汤老爷与夫人穿着白绸睡服,披着刺绣外袍匆匆赶到儿子病床前,药童捧着药箱,紧紧跟着老态龙钟的老太医进屋内。“爹,爹——”伤员痛苦地呻吟,不停地喊人,好似在呼救。汤老爷不敢碰儿子哪里,不住应话:爹在,怀谨别怕。等儿子安下神,汤沐恩又急问太医:“我儿如何?”老太医左手搭脉,右手捏着黄羊须,换手切脉沉吟后道:“待老夫开副活血化淤汤。”乔毓宁在外头听得眼笑弯弯,汤公子醒了,没事了。“少奶奶,菊香给您上药。”菊香拿着药瓶,指着那半寸长的伤口说道。乔毓宁摸一把下巴,一手血,心慌慌的眼泪滚滚。菊香小声安慰,手里灵巧地抹药缠绷带。乔毓宁吸了吸泪水,问道:“相公会好起来的的,对吗?”“少爷吉人天相。”菊香为她包扎好伤口,退下。乔毓宁一片热忱的心,又被丫环们少言少语的样子给冷却。她坐在月亮门边的小杌子上,继续用绣花针扎自己,一直等到天亮汤老爷起身送老太医回院子。“公爹。”乔毓宁刚唤了声,就让汤老爷阻了。他面露心疼意,打量那包住头脸的绷带,关切地问道:“这是这伤哪儿了,阿宁?”“不疼,”乔毓宁快快地说完自己的小伤,昂着头,不掩期待地问道,“相公醒了,媳妇可以回家吗?明天阿宁就会回来的。”汤老爷笑道:“当然可以,这可是公爹亲口答应阿宁的。英奇,吩咐下去,准备少奶奶回门。”乔毓宁欢欢喜喜跟着菊香等人到外间梳洗打扮,再坐着小轿子,由英奇总管护送出府门。乔毓宁刚数完台阶,轿子就停下,她正奇怪,菊香半打帘子,道:“少奶奶,到了。”“阿宁,阿妹——”乔家五口人激动万分,她大姐和嫂子先行扑过来抱着她,乔母更是泪流滚滚。尽管见到分别三天的家人乔毓宁也很激动,但是,谁来告诉她,为啥大家相会的地方不在乔家村那篱笆墙内四间瓦房,而是汤府斜对面的白墙黑瓦三进大宅子?乔老爹见到亲家公出来,发话进里说,不要让外人看了笑话。乔毓宁忙着把自己收藏的美味点心分给阿姐阿娘嫂嫂吃,那边乔老爷在跟汤老爷、汤夫人道谢。汤老爷直说亲家过分客气:“阿宁救醒怀谨,纵使谢你们金山银山都是使得,何况这回门是风俗。老弟这话可是要羞煞老哥了。”“阿宁哪有什么功劳,那是贵府积善余荫贵公子,您可别惯坏了她。”乔老爹婉拒汤家买下的宅第做谢礼。尽管乔家日子不宽裕,也远远没到要卖女儿的地步。汤老爷直说,亲家太见外,买送这宅子没旁的意思,只是疼惜媳妇年幼想家,两家住得近了,阿宁想什么时候回家都可以。汤夫人便把小儿媳如何想家的事,细细说了通。乔老爹听闻女儿过门头晚上贪玩不管汤家少爷死活第二天婢女侍候不合心意就甩脸使性子哭闹要回家,脸色顿变,只道:“女儿缺少管教,让贤伉俪看笑话了。”他起身便把女儿拎到外头打屁股教训,打了五六下,终归心疼幼女,好言好语说道理:这女子过了门就是夫家的人,哪有天天回家的道理。“阿宁,你现在是汤家的媳妇了,要听汤夫人的话。”乔毓宁抽抽嗒嗒地点头,噙着泪说:她只是想阿哥阿姐嫂子。以后不敢了。纵使年成不好家境困难,这顶小的女儿也是在乔家大人疼宠关爱下长大的,何曾见过她这般伤怀。乔老爹听得眼底水花直冒,强忍心酸道:“回头让你阿哥去看你。”“那明天还来不?”“你想累死你哥?”乔老爹臭脸。乔毓宁掰掰手指头,道:“那三天一回。”乔老爹哼道:“一月一回,没得多。”乔毓宁委委屈屈地应一声,耷着脑袋回屋里,很开心地告诉兄嫂和长姐下个月的同一天,她请菊香给大家做蟹黄包,那小笼包刚出锅的时候吃,最香。乔老爹见女儿活变脸,又是一番吹胡子瞪眼。汤老爷阻止道:“贤弟太仔细,一屉蟹黄包哪里赶得上阿宁的救命之恩。”“这话可万万说不得。”乔老爹坚决地不承认是自家女儿救活的汤家少爷,真正救人的是太医。00.新郎乔毓宁吃了两碗乔母烧的地瓜面条,顶着鼓鼓的小肚皮,心满意足地回汤宅。小孩子情绪本就阵风阵雨的,如今又得了阿爹保证,确定家人下月会来看望自己,乔毓宁也不哭了,抱着木偶玩具,兀自玩得开心。汤家上下只要这位黄大仙钦点的小祖宗能踏实地留在这里,那是天南地北地搜罗新奇玩意送她玩,还专门给她打造了个玩具屋,锦衣玉食要什么有什么。其他,汤家人就不管了。乔毓宁天性活泼爱玩,喜欢向村里小朋友炫耀她嫂嫂做的新衣裳阿哥买的新头花阿姐绣的荷包,最最离不得阿爹阿娘,每天都要跟他们叽喳上半个时辰才肯罢休。而汤府,这冰冷冷的地方纵使有再多有趣的玩具,也吸引不了她。乔毓宁孤孤单单,找不到人玩。觑无人时刻,她抓住唯一一个安全无害的人,滔滔不绝地呱叽她一天所作所为。哪怕这个不幸地被她相中的垃圾筒伤重不会回话,她独自一人也能自言自语显摆大半夜,然后带着好心情沉入梦乡。六月初,冲喜满半旬,汤家少爷缓缓地睁开眼。那是一双怎么样的眼啊,又清又亮,眼仁上似抹了层银色的釉彩,眼波微微闪烁,好像满天的星子都落在里面,是乔毓宁有生来见过的最美丽的宝石。乔毓宁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去摸摸那漂亮的眼珠子,确定那是不是汤夫人玉步摇上缀着的钻石明珠。汤怀谨眨眼避开,乔毓宁总算明白过来,扯起嗓子正要叫人,忽听得汤家少爷道:“水。”乔毓宁爬上绣桌,调好温水,捧到汤少爷前头,学汤夫人样用小银勺勾了喂伤员。喂完三杯,汤少爷摇头,乔毓宁放回杯勺,回身看他强忍伤痛却无比安静地躺在那儿,道:“阿宁去叫大夫。”汤怀谨低声道:“不用。”他让她坐到床头,跟他说说话。乔毓宁这可来劲了,有人理会总比一人自言自语强。她把记事起抓鱼捕虾掏鸟窝的事统统挖出来,说到好笑处,自己捂着肚子咯咯笑得厉害。汤怀谨被她逗笑,不意扯痛伤处,却又坚持不让请大夫。乔毓宁歪着脑袋想了想,掏出青叶荷包,拣了颗麦芽糖放到汤少爷嘴里,并往那些伤处呼呼吹气:“不疼,不疼,吃糖不疼。”汤怀谨嗅着她嘴里的薄荷糖香气,面色微微泛红。“我弄痛你了?”乔毓宁敏感地察觉到汤家少爷不高兴,汤怀谨摇头,道:“阿宁,该睡了。”乔毓宁听话地去偏房洗漱,回到正屋,却不上床,坚持要汤怀谨张嘴。确定他已嚼完糖,乔毓宁拿青盐帮他清洗齿口,边抹水渍边说出最强大的理由:“村里三姑婆说晚上吃糖会烂牙,你不让我刷,以后我不分你糖吃。”汤怀谨瞧着张牙舞爪的小丫头,不知不觉竟睡着了。乔毓宁起时,汤怀谨睡相平静,以至于老太医踩点来诊脉见汤少爷睡得安神特特延后问诊时间。老太医捋须告诉汤氏夫妇,只要汤少爷一直保持这样良好的心态养伤,骨头长全的话还是有一定机率康复的。日后,哪怕汤少爷一辈子只能坐轮椅,也强过瘫痪在床吃喝拉撒不能自理的状况。汤夫人喜不自禁,双手合什道:老天保佑。汤怀谨再度醒来,汤夫人舀着银匙先喂儿子早粥,再喂药,嘱咐儿子放宽心养伤后离开新房。房间里静得不像话,忽地,汤怀谨张嘴道:“进来,阿宁。”趴在后窗的乔毓宁跳下板凳,绕个圈子跑回新房正屋,满眼兴奋与好奇:“相公怎么知道的?”汤怀谨笑反问:“恭房很香吗?”乔毓宁倒真想点头,汤府放恭桶的偏间每日点花香,弄得比县城的胭脂铺还要喷香。好在她不算笨,还知道对方在逗趣,扭扭捏捏地难为情,道:“阿宁本想问相公要不要玩这个?”她从身后举起一套船房。这完全是照真船比例缩小做的,所花费的人工与时间丝毫不亚于真船,它可以被拆分,再重新组装成普通船、画舫、远行用的三层楼客船。汤怀谨微笑道:“阿宁自己玩吧。”乔毓宁哦声,正要离开,忍不住又回头问道:“相公你真地真地不要阿宁陪你吗?这里很静,只有你一个人,你都不怕吗?要是阿宁早就哭了。”“那阿宁就留下吧。”乔毓宁用力嗯嗯点头,放下商船,跑去玩具房抱来更多的玩具,坐在病床前,边摆弄边告诉汤怀谨怎么玩。如果汤怀谨睡着,她就绝对不说话。她记着太医的话,汤家少爷全身骨碎,得静养,要保持好心情,不可激动暴躁,影响骨头愈合。然而,大多数时候,汤怀谨都是神情静静地望着帐顶,眼神空空沉沉,无喜无悲。乔毓宁瞧着很难受,她再小也明白汤家少爷已过了玩玩具的年纪,对她喜欢的东西完全不感兴趣。乔毓宁觉得平日里好玩的东西很烫手,她抛开玩具,丢下一句去拿东西,在门槛上绊一跤,爬起来接着跑。回来时,乔毓宁很激动,忘了那高高的门槛再摔一跟头,没事人般地爬起来,冲到病床前,双手献宝似地高举着一本书,满眼期盼,等着汤家少爷露出高兴的笑脸。汤少爷漂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眼瞳急缩,好似有什么在酝酿,又忽地放松,星光大盛,他开始笑,越笑越大声,越笑越开怀。外间婢女们听到动静,惊惶失措地跑进来。“出去!”汤怀谨口气冰冷地喝斥。后面,汤夫人扶着亲信婆子的手,急急赶过来:“我儿,是哪里不适?”汤怀谨已恢复平静,淡淡道:“儿子很好,谢母亲关心。”汤夫人问左右,得知是小儿媳拿了本三字经却哄得儿子大笑,倒没多说,只道:她儿子喜静,要小儿媳没事去玩具房呆着,别挠了她儿养病。乔毓宁喏喏应了,飞快地退出月亮门。那头老太医得信也赶过来,一通忙活,道:幸而汤少爷大笑没有震乱接骨处。老太医瞧着地毯上散乱的小玩意儿,连连捋须,跟汤老爷建议道:不妨让少夫人多陪陪汤少爷,心情开朗有益伤情痊愈。汤老爷笑眯眯地要求儿媳:“阿宁,有空多陪陪你相公。”乔毓宁忙不迭地点头,汤老爷满意而笑,唤了声夫人,大家一起退出新房,顷刻间,诺大的房里只剩两人。乔毓宁收拾好散乱的玩具,不敢胡乱放肆,在小范围里自己静静地玩耍。过了一夜,县学老先生被请进汤府,给汤少爷讲课。乔毓宁趴在恭房后窗偷偷瞧,很是羡慕。午后,汤少爷喝了药休息。菊香把乔毓宁带到老先生前,说请先生给她们少夫人开蒙。老先生点头,乔毓宁高兴地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摆,确定这事当真,她扎扎实实磕了三个响头。不论是县学堂还是乡村私塾,先生收学生,弟子都要对天地君亲师叩首行大拜礼。老先生见状,微微抚须点头,翻开三字经,读。下课后,乔毓宁就跑去找汤少爷说谢。汤怀谨问她记下没?乔毓宁点头,背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等她背完三字经全本,汤怀谨淡道:“你倒本事,先生没教的,你也会。”乔毓宁臊得满脸通红,她曾在县学堂外听老先生摇头晃脑地念过一遍,她记下了,这时候假模假样地背出来,是想借汤少爷的嘴跟老先生说,明天可以教她背新的书。不想,汤少爷一眼就瞧出她使的小心眼。汤怀谨眼中有惊奇,念了段话:“忠有愚忠,孝有愚孝;可知忠孝二字,不是伶俐人做得来;仁有假仁,义有假义,可知仁义两行,不无奸恶人藏其内。”乔毓宁照背,一字不错。汤怀谨斟酌沉吟,乔毓宁眼皮眨动,极想要知道自己有无背错。听汤少爷说没错,乔毓宁欢喜满面。汤怀谨不喜,又念了一句:“有生资,不加学力,气质究难化也。你可知这其中意思?”乔毓宁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汤怀谨解道:天资很美好,如果不加以学习,到头来也只能是块庸材。乔毓宁马上明白汤少爷是在说她,抛却那点沾沾自喜,正襟危坐,双手放在膝盖处,老老实实听训。汤怀谨也没其他话多说,乔毓宁等了一会儿,等不及请求道:“相公再教阿宁背书吧?”“去拿笔墨纸砚。”汤怀谨打算教小新娘写字,那相公便是阿宁先生了,”乔毓宁兴奋地不待多说,跳下绣樽,又是三个结实的大叩头。汤怀谨见状,眉头抽得跟毛毛虫似地扭。乔毓宁不解,还以为汤少爷伤痛难忍。汤怀谨淡淡扫她一眼,吩咐她取文房四宝,指点她握笔坐姿,吩咐她写一字,每日百遍。乔毓宁端坐小书桌前,埋头习字。先生说写一百遍,她写五百遍,写完交给先生点评。汤怀谨轻笑,不说好坏。乔毓宁以为自己写得不好,逮着空就描字。第二日,县学老先生给汤少爷讲完课,就走了。乔毓宁失望地全身无力,扭着手指头,眼巴巴地瞅着月亮门,等汤少爷午休睡醒。汤怀谨说,以后他来教。汤少爷讲课所用书本,叫汤家家规。只要能读书识字,谁来教乔毓宁都没意见,教材选取她不懂更没意见。背书课结束,乔毓宁拿纸墨学写字。她昨天练得狠了,小手腕酸痛,一动手指头就生疼,每划一笔,手间都像针扎似的痛。偏她的先生有言在拜师前,她不敢不从,忍痛提笔练满百字,唯恐失了这难得的识字机会。这回吃到大苦头,乔毓宁再不敢贪心多练。她慢慢学会分早中晚练字,再没伤到手。十天过去,那一字写得似模似样,乔毓宁自觉满意,问先生如何。只盼着汤少爷说声好,她可以学新字。汤怀谨这位教书先生却道,她的笔峰入门都没有达到,得接着练。乔毓宁忍着性子再练十天,汤怀谨还是那句话。乔毓宁心中不满日盛,言行多有不敬,笔力懈怠,那一字贴也是写得如游龙戏水,任意之极了。汤怀谨勃然大怒,只恨他此时全身无力,否则,非得打断对方的手指骨让她牢记教训不可。他牙咬得嘎吱响,喝道:“出去!”乔毓宁从没见过他这般冷面孔,口气又如此生硬,吓得僵立原地,看着那张冷冷的脸,哇地哭起来。汤怀谨错愕,板着脸不理会。乔毓宁哭了一会儿,还是尊令到外头罚站。入夜,菊香来请少夫人回屋。乔毓宁觉得浑身难受,菊香探她额,低呼:好烫。乔毓宁只觉自己被带到很远的地方,那里,汤夫人在发火,说不准她靠近汤少爷一步。汤老爷在劝汤夫人,说怀谨遭逢大变,与他们都不亲,如今愿与阿宁相处,这是好事,让汤夫人不要太苛责她。她不懂事,就有赖汤夫人管教。乔毓宁心想,还是汤老爷好。汤老爷不但送她玩具和漂亮衣服,平常待人也很和气,不像汤夫人,完全没有初见时的温柔可亲,跟戏文里说的一样,先用甜蜜好听的话把她哄进门,事成便露出其凶婆婆的真面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