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而漫长的等待,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牛头的惨叫声渐渐微弱,终于停止,夹在阀门中间的脚也不在抽搐。
高翔支撑着站起来,中止加温,打开蒸锅。白茫茫的蒸汽潮水似的喷出来,什么也看不清楚。
高翔忽然嗅到腥臭邪恶的妖力波动,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
一双血肉模糊的大手从蒸汽中伸来,卡住高翔的脖子,将他提到半空。牛头的面孔从雾气中探出来,五官浮肿眼神黯淡,剧烈颤抖的胳膊下雨似的落下半熟的血肉,白骨依稀可见。
高翔两眼充血,耳中嗡嗡轰响。虽然牛头的生命力只余下不到十分之一,掐死他还是绰绰有余。窒息使得神志渐渐模糊,在昏厥之前,高翔霍出全部的力气双手紧握灵剑,刺向牛头小腹。。
吭哧——
三尺剑锋齐根没入牛头腹部,感觉像是剖开一颗大西瓜。高翔拼命翻转手腕,在牛头腹中搅动剑锋。鲜血如同喷泉似的自创口内狂喷出来,牛头疼的扔开高翔双手紧捂着腹部,血液和内脏却自指缝间争先恐后的挤出来。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弱点!”牛头跪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吼叫着。
高翔以剑撑地,虚弱的站起来。“你的日记泄漏了你的致命伤……还记得吗,费里尼曾经切开你的肚皮。”
牛头嘿嘿惨笑,自言自语道:“记得……当然记得,那场噩梦我一辈子都忘不掉……”
高翔见他性命垂危,壮着胆子靠近问道:“上帝俱乐部的总部设在哪里,那四个领袖都是些什么人?”
“我……我不知道……我知道的全都写在罐头标签上了……”
高翔追问:“告诉我,俱乐部有没有玩过一种‘预言天书’的游戏——让人拿到一本书,知道将来发生的事?”
牛头忍痛吃吃笑道:“这么落伍的游戏……他们不知道玩过多少遍了,你这傻瓜,是不是以为自己当真拿到天书?蠢货……你拿到的是地狱的通行证,看完那本书,你就gameover了……”
“怎么可能……那些人怎么可能把未来安排的和书上完全一样?我不信!”
“因为……因为他们有钱……金钱或许不能买到一切,但能买到愿意当奴隶的人演戏给你看,能买到你周围的世界……你以为你是自由的,狗屁,没有人真的自由,你真正能看见能听见的不过是方圆五百米以内的东西……外面的世界,或许只是一台巨大的摄影机。。。哈哈哈哈……哥们儿,咱俩是一路货色,你也被人给玩了!很恼火对不对?你得明白,我们活在一个人折磨人的疯狂世界里,不想被人玩,就像我一样去玩别人…哈哈,哈哈哈……”
看着他疯狂的笑脸,高翔心底窜起一股无明火,举起消防器狠狠砸向他的脸。
“让你玩!让你玩!给我去死!死!死!……”骂一声,砸一下。牛头的脸变成一团烂肉,消防器仍然一下一下的砸下去,水泥地面裂开凹痕。。消防器受震超标,突然自动爆开,白花花的泡沫狂喷出来,遮住地上的血污和尸骸。
高翔失魂落魄的丢下仍钢瓶,坐在散发出消毒水味的搅拌机上咬住一支香烟,点燃。瞅瞅墙上“禁止吸烟”的大标语,恹恹的咒骂:“还禁你妈个头!”
虽然亲手杀死牛头,心里面那种狂怒的感觉却没有消退,他恨的不是牛头疯狂杀人这件事,世界上每分钟都有人被杀,他恨得过来吗?高翔真正不能忍受的是牛头的杀人哲学,他报复社会的那种思路,他的所谓的“游戏规则”。
当他听牛头至死执迷不悟的宣扬这套歪理邪说,他仿佛从对方疯狂的脸上看到了将来的自己,牛头是他人游戏的牺牲品,高翔又何尝不是另一个游戏的幸存者?当牛头在西伯利亚雪原上挣扎之时,另一个时空中的高翔也正被天书预言耍得生死两难。。感同身受的痛苦让高翔害怕自己,于是他用狂怒来发泄心中的恐惧。
两个不同的游戏同样设计精巧,如果在电影院里观赏理应赏心悦目,可如果当你知道自己就在游戏局中,就在被人牵着鼻子走,不知道会作何感想?说白了,这是一次精神上的。
两个游戏制造出两个怪物,大军成了妖怪,高翔成了灵力者,他们都被异化了。高翔用抹杀大军的行动来告诫自己,绝不可以像他那样自甘堕落。可是真能办到吗?当他感到天空中有双眼睛正无时无刻盯着自己时,也有跑到街上狂杀一起的冲动。。
高度发达高度精密的现代经济体制催生了利益决定一切的思维模式,当这种思维模式发展到登峰造极,物质利益带来的快感已经无法让有钱人激动,他们提升品味,开始寻求精神上的统治欲。他们已经掌握了自己的命运,现在想去揉捏别人的命运,于是上帝情结出现了,上帝俱乐部出现了,世界成为一个庞大的赌局,有钱人在台面上下注,设计游戏规则,不幸者被拎进棋盘,懵懵懂懂的从一个棋格被推向另一个棋格。
这是一个最美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混账的时代。好与坏要看你是玩家还是棋子。高翔深吸一口烟,徐徐吐出,青色的氤氲在夏日潮湿的空气中袅袅飘散。。
“既然大家都争着当上帝,我干吗非得当芸芸众生被人欺负?”写念师的觉悟促使高翔重新权衡人生角色。“上帝俱乐部是吧?好啊,要玩游戏我就陪你们玩下去,”他恶狠狠的冷笑着,“玩死你们!”
大火来得神不知鬼不觉,当高翔发觉车间四周冒起黑烟时窗外已是一片火海。手指夹着半截香烟,高翔看着墙上禁止吸烟的标语,错愕的叫道,“不用这么夸张吧?我才抽了半支而已!”
一剑劈开烈火围困的墙壁,高翔顶着黑烟在视野模糊的火场里狂奔。
“这边走——”女人的身影忽然闪到跟前,高翔听出是雪晶的声音。。
“雪晶,你怎么会在这里?”
“别说话,跟我来。”雪晶快步朝向厂房背后那片黑黢黢的树林跑去。
“雪晶……等等我,你要去哪里?”
雪晶不肯回答,一直跑到林间空地才停下脚步。高翔追上来,扶着一株桦树直喘气。夜宿林梢的乌鸦被脚步声惊醒,呼啦拉的冲上夜空,树林上空黑羽飘落,仿佛下了一场黑雪。高翔蓦地心神不定,抬头望向雪晶。奇怪,她怎么穿了黑衣服?雪晶讨厌黑色,一件黑衣服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