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邓飞杰与丁万良都睡得很沉。
入营之后,与那些新编进大营的明军一样,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令人新奇,尤其是黑甲骑兵的装束。但毕竟白日里的一番奔跑,再加上高度紧张,这结果出来之后一松下来,反而使得二人感觉疲惫。要说这点动静,可比当初随溃兵逃命时差的远了。
那时大概所有奔命的明军官兵都没有料到自己能够跑得如此之快,路程如此之远,那可不仅仅是十里地,这其中也包括邓飞杰与丁万良。真要算下来,从辽阳到三岔河、再到西平堡,这一天多的时辰里,岂止百里。那苏将军设置的十里路段,大概是没料到还有这一说法。
邓飞杰与丁万良在次日寅时二刻被一阵号角声惊醒,随即一名穿黑甲的武官进入营房,大声叫道:“都起来了,快!快!铠甲、兵器都穿戴好了,到校场集结。”
营帐内住着约二十人,都被那名武官叫醒。这些人都是昨日筛选出来的人,尚不熟悉军营内的规矩,但此时与邓飞杰与丁万良一样,都默不作声地听从招呼,迅疾披挂起来。这苏将军精选出来的一封兵,毕竟算是精锐之士,至少这每一人都有一身本事,别的不说,单说一个“勤”字,便无需旁人催促的,否则,又哪儿来的精湛技艺看着营帐内所有的人都动作很快,没多少功夫便穿戴齐整,开始向外走去。站在门口的那名武官脸上明显露出满意的神色,暗暗点头,这说话,也便没再提高声音。
走出帐外,邓飞杰与丁万良看到军营内其余的士卒也与他们一样。都在向校场行去,当然,论齐整,还是没有他们这些人快。一些士卒在武官的喝斥下,一边继续绑铠甲上的带子,一边夹着兵器小跑着行进。不过,这士卒集结到校场上,却是相差不了不少时间,等到再一次响起号角声。校场上已经站满了营内士兵。邓飞杰与丁万良等人自成一队,由一名黑甲武官管带。
很快,再几声呼喝声中。列队站立地士兵们开始一队队地依次跑动起来,邓飞杰等人,也随着那名黑甲武官的招呼,跟在前一队的后面。看来这是军营中例行的操练,所有的士兵都围着军营外围。整整跑了三圈,算下来,也该有五里地了。邓飞杰瞧了瞧整个队伍,见落后的人也有不少。但都个个都仍然挣扎着继续向前赶上队伍,而一旁的武官却没怎么喝骂。
最后回到军营之内,稍事休息一会儿,便见有武官宣布开饭。不过,邓飞杰等人却是被带到一处宽敞的木棚之内,额外开的小灶。那名带队武官还笑嘻嘻地说道:“往后,你们都在此吃饭。”
早饭是熬地浓稠的米粥、大饼。看架势是随便吃。管够。这种待遇,这些人可都从未享受过。就连邓飞杰丁万良身在李光荣的家丁之中。这吃得虽然不差,却也没有这般进行区别。当然。望着校场上排队等待吃饭地普通士兵,这帮一等兵可是自然挺直了腰板,越发显得精神。
吃过早饭,邓飞杰与丁万良正琢磨着这下一步要做些什么时,却被那名武官告知,前往苏将军的总兵府报道。二人心中惊疑问,却随即上马往辽阳城内而去。
路上,丁万良问道:“老邓,你说这苏将军叫咱们去,为的何事?”
“我哪里晓得?”邓飞杰也猜不出,难道是知道了二人是李光荣总兵的家丁?这大明朝武官之间,家丁可是私人财产,哪容彼此争夺?且各自武官也都格守着不成为的规矩,彼此相安无事。除非是武官阵亡,或是被查抄治罪,这家丁们才会另寻去处。
“也是,去了再说。”丁万良说道。
“总之不会是坏事吧。”邓飞杰说道,但语气,却并非说地那样。
“应该不会。”丁万良说道,“这苏将军治军可真是花样百出。瞧今早吃饭的样子,大明军伍中可只有武官才能有那种样子。”
邓飞杰早已想过,便说道:“这一等兵,可当真是兵中一等。这样一来,那些兵还不拼命使劲,往这一等兵里钻。”
“嘿嘿,”丁万良忽然怪笑,说道:“这苏将军可会算账,这一等兵五两银子的月饷,你瞧瞧人数便知道了,怕也占不到大营内的一成。按朝廷给月饷一两五钱算下来,还省了不少呢。”
邓飞杰一怔,这倒从未想过。那顾南游击将军地大营内,从早上看去,也就五千人左右,他们这些一等兵不过三四百人,当真不到一成。 苏将军规定的,一等兵五两,二等兵一两。邓飞杰、丁万良是一等兵,那剩下的,最多也便是二等兵了,这少说也剩下上千两的饷银。这账可算是精细,还让人说不出话来。就算有人不服气,可也找不到理由,有本事,你去当一等兵啊,没那功夫,那能说什么?要怪,也只能怪自己。
这股改编所隐伏的怨气,可都转变了方向。要么老老实实地拿一两银子的月饷,要么,便自己好生练本事,去过那道一等兵的关卡。按说苏将军定下地一等兵地那些比试项目,倒真不是太难,只要当真练了本事的,稍微勤快些,便能达到。最难地,怕是与苏将军护卫们的那十招期限。
昨日邓飞杰、丁万良没参加最后一项,但却观看得十分仔细。以二人在战阵上厮杀过地经历看来,苏将军的护卫们无一不是上过阵,杀过人的老兵。这拿得虽然是木刀、木枪,使出来,却一样是虎虎生风,力大招沉,那些没过关的,都是在三招之内,便被格飞了兵刃。或是一招便被架在了脖子上。那些护卫们动作迅猛,脚步灵动,可不像是明军军营里练出来的。难道苏将军另有练兵的法子?
邓飞杰虽然想不出苏将军的护卫们都是如何练出本事的,但显然,个个都是精锐之士。这可比李光荣手下的那些家丁们可要强上许多。邓飞杰、丁万良屈身与李光荣总兵麾下,一旦与那些家丁们熟悉了,便觉格格不入。这大明朝武官地家丁们,与一般明军士兵相比,除了拿着远高于明军士兵的月饷之外。说起来倒也算是敢打敢拼之辈,但除了这一点,有一副好身手的。的确不多。或者说,也与邓飞杰、丁万良一样,埋没于默默无闻之中。至少,在李光荣手下,那些家丁没一个能将邓飞杰、丁万良比的过去。
想到这里。邓飞杰又意识到,既然自己与丁万良都舍弃李光荣总兵前去争这个一等兵,焉知不会有别的人也这马做?这五两银子,与日后武职的升降。可是颇具诱人之力的。不知道苏将军麾下,此时已聚集了多少心怀大志,而又有一身傲人功夫的精锐士卒。
进入辽阳城,邓飞杰、丁万良虽然没去过苏翎地总兵府,但却不需问路。
如今辽阳城内有两处人流最多,辽东经略袁应泰袁大人,自然是辽阳城内的焦点。 尤其是朝廷倾全力海运粮饷以来。这每日派出派进的各个驮队民夫,可都指向辽东经略衙门。弄得连何丹旭都得另配了几个帮手。至于征夷大将军、提督辽东军伍地辽东总兵官苏翎,其所在衙门当然是往来最多的所在。辽阳城外七大营。每日早晚都有武官前往总兵府办理公事,这还不算那些整日不断的哨探马队,还有拨付粮草、铠甲、兵器的各式武官。
据说苏将军麾下有十一名书办,虽然没有任何官职,却是掌管着所有往来文书,至于核算数目之类的,则由另外十名据说是帐房先生出身地人在办理。不过,苏总兵府中的人数却总体来说并不多,事务繁忙,但均是快言快语,没有丝毫大明朝官员惯有的拖延习气。当然,具体事宜,邓飞杰、丁万良是毫不知晓。
此时天色尚早,但从辽阳各门进入的官兵已有不少,且都朝着一个方向前进。邓飞杰、丁万良也随着跟在其后,很快便抵达一处悬挂着辽东总兵牌子地大院前。另二人不解的是,苏翎总兵居然不用辽阳城内现成的总兵府衙门,反而在这处显然是一户大户人家的院子里悬挂招牌。
此时大院两扇大门完全敞开,门口有二十名黑甲护卫两排站立,但却不是摆威风,那些来此办事的武官军需禀明所来何事,然后又护卫们带着往院内走去。这三言两语便定下,可没有半点虚言寒暄。
邓飞杰、丁万良相互看了一眼,便走上前去,说道:“游击将军顾南属下邓飞杰、丁万良奉令前来。”
说着,二人双手递上临行时那名武官给的腰牌。
一名黑甲护卫接过腰牌看了看,又随手递给旁边一人。
“跟我来。”那人说道,便返身向院内走去。邓飞杰、丁万良连忙牵着马,随后进入院内。
这座宅院很大,也不知前后几重院落。邓飞杰、丁万良跟着那名护卫身后一直穿过了数道院子,在后院处停下来。
“将马拴在那儿吧。”那人说道,并指了指一旁的小院子。
邓飞杰、丁万良依言将马牵进,一看,却是一座小院子改成地马圈,一溜拴着上百匹战马。\\\\\\这位苏将军可真是奢侈,这般好地院子,却拿来给马用。
待二人出来时,那名带路的护卫却已不见,出来地是另一位身形彪悍也穿着黑甲的汉子。
“邓飞杰、丁万良?”那人说道。
“正是。”二人齐声答道。
“我是苏将军护卫队长唐平。”
邓飞杰、丁万良一听,稍稍一怔,也不知这队长是何官职,该如何称呼,随即作揖,却未说话。
“跟我来吧,一会儿将军抽出空来,就会见你们。”唐平说道,便向不远处地一间大屋走去。
邓飞杰、丁万良跟着走进大屋。却见大屋内已坐着五、六十人,看样子,也都是穿着一身新的梅花甲,显然,这些人跟二人一样,也是新近招来的,都在等着苏将军的召见。并且,邓飞杰与丁万良这次,可是来的有些晚了。
“好了。”唐平开口对着众人说道。“今日就算到齐了。算上这两位,你们总计六十二人,自今日起。便是苏将军的护卫骑兵。
这个消息,或许多数人都与邓飞杰与丁万良一样,懵然不知,此时听了,这面色神情是各自不同。但显然没有人对此有异议。这说高兴,未免早了些,毕竟都是新近来地人,说诚惶诚恐倒是有些贴切。
护卫队长唐平扫视了一眼众人。说道:“这做将军的护卫,不用多说,这头一条便是确保将军的安全。平日里你们都听我的安排,何处设防,何处建立暗哨,到时我都会教给你们。都记住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