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叶,美滨区的公寓区域内。
一抹金色掀开帘幕,波浪般的阳光涌入客厅,照在少女精致的脸颊上,带来了丝丝暖意。
安吉尔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呆呆地看着面前书本上的内容,眉头微微紧锁,一双与传统东方人不同的湛蓝色眸子死死盯住书本上面的文字,好似还完全理不清上头记录的思想。
她是一个从出生开始就历经无数的苦难,勉强熬到现在却心怀死念的可怜人。
外面喧闹的街景以及欢声笑语和她的状态比起来是那么地格格不入,现代科技至今带来的便利安吉尔也很少能够体验,伴随着她童年的只有父母无休止般的争吵以及母亲半夜捂着伤痕累累的脸啜泣的声音。
世界在安吉尔的眼中从来都没有颜色,这个死寂一样的世界再加上脑海中那个不断催促着她去死的声音一次又一次地击破了她的防线。
缓缓放下手中的笔,安吉尔默默地从沙发上起身,来到阳台眺望这座她无比陌生的城市。
不知道是何种原因,她脑海中那道沉闷的声音出现的频率已然减少了许多,难得地令这个被折磨了十多年的少女获得了短暂的宁静,能够让她有时间站在这里,以最为良好的状态来仔细观察这里的一切。
“阿弦……”
少女吹弹可破的面颊拂过微风,樱桃色的唇口轻微张合,软绵绵的声音从她的嘴中飘了出来。
铃木弦,这个她仅仅认识不到两天的青年,安吉尔总能从他的身上嗅到一股冰冷的气息,凶凶的眼神里又是一种让人难以言喻的坚定,他似乎有一种信仰,支撑着他不管遇到怎样的困扰都能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好羡慕呀……”安吉尔掀起自己看起来无比宽大的白色长衬衫袖子,白嫩的手臂宛如皮包骨头,上头还有一些老旧的疤痕,这一切都是她曾经在那个家里获得的痕迹。
无缘无故的暴力,父亲嗜酒后将她关在仓库里的饥饿,母亲受苦后将这一切都归结到自己身上的责备……
一切的一切,在安吉尔看来都是应该的。
以前听去世的奶奶说过,爸爸妈妈都非常恩爱,就连恋爱都是谈了快十年,期间甚至没有吵过一次架,而在自己的印象里,爸爸妈妈似乎每天都会吵架,那这一切只有可能是自己的原因了。
如果没有自己,或许……那件事就完全不会发生。
纵使阳光多么耀眼,可在安吉尔的眼中,那太阳的光线甚至无法反射出任何一缕光线。
她问过很多人,询问他们愿不愿意杀掉自己,可安吉尔这一路旅途进行下来,这些要么是一脸惊恐地掉头就走,要么就是用无比低劣的手段继续诱骗她,企图从她的身上获得什么。
她也想过如果自己满足了这些路人的想法,他们会不会就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呢?然而一心求死的她却听到了脑海中那个声音的嘲笑以及怂恿。
它告诉她,只要自己去付出身体,只要自己去满足这些人的欲望,他们就一定会答应自己的要求。
有过很多次,安吉尔想跟着他们回去,但听到脑海中那个放肆的笑声以后,她便反悔了。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去寻死,而且是听从这个声音去寻死,它却笑得如此嘲讽,好似在期待什么发生一样。
不愿意,完全不愿意!她要找到一个是真心答应了她,愿意将她杀死的人。
也不知道是淘开了多少沾染淤泥的黄沙,安吉尔呆坐在路旁,已经开始质疑自己的选择是否能做到的时候,他答应了自己,而且自己能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一种名为真心实意的情感,尽管这种情感稍有动摇,但他是真的敢杀掉自己,她坚信于此!
安吉尔和母亲一样信仰宗教,她知道自己母亲的初衷是想治疗自己脑海中的声音,可惜效果甚微。
而教义并不允许教徒自杀,几乎是被罪恶感笼罩住的安吉尔也只能将一切的慰藉寄托在这上面。
虚伪,但很有用。
安吉尔明白,如果没有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或许她根本撑不到现在。
她同样相信陈弦,因为陈弦的话语中有一种名为‘承诺’的魔力,只要是他答应了的东西,那他一定回去做!
“可是……可是哲学好难呀。”
安吉尔失落地垂下脑袋,那些什么人民与历史地位,什么斗争理论,什么本质的认识,这一切安吉尔看得是脑袋发懵。
高等数学学起来都没这么困难,可为什么到了这里就完全不一样了呢?
安吉尔趴在阳台上,忽然看见不远处有一只似乎翅膀受伤的麻雀一摇一晃地飞了过来,最后看到安吉尔的瞬间仿佛受到了惊吓,胡乱扇动的翅膀无力支撑飞行,迅速跌落了下去。
“诶!小鸟……!”
安吉尔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这只落下去的小鸟,然而这十来米的距离根本不是她的手臂能够延展到的程度,只能看着这只手上的麻雀摔到楼下。
安吉尔二话不说跑了下去,顺便还拿走了自己的小包。
阳光下,安吉尔找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这种从高楼摔下,此时已然奄奄一息的麻雀,她眼中闪过一丝怜悯,轻柔地将其捧起。
“乖哦……不会有事的,姐姐这里有酒精和绷带。”
不过就在她捧起麻雀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密集的警笛声,这让她不解地歪了歪头。
安吉尔像是照顾自己的小宠物一样将近乎断了气的麻雀带回屋子,熟练地替麻雀清理伤口,然而她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这只麻雀此时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
她精准且迅速地在随身携带的钢针上穿好pga,然后一点一点地将那些完全破开、鲜血淋漓的伤口缝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安吉尔的手上染满了这只麻雀的鲜血,可是她却不如同龄的女孩子一样惊慌,而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做着自己的事。
钢针带着缝合线穿过皮肉,鸟类精密的血管不过是被她草草按压住,实际上流血从来都没有停止。
就这样,这具鸟尸被缝合了所有伤口,手上的翅膀上也被绑上绷带。
“好了哦,小鸟,等你伤好了就可以回家了呢,不会死的哦。”
她抚摸着这具鸟尸,细声细语地呢喃着。
忽然间,这具本应该是尸体的麻雀抖动了两下,翅膀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而愈合过后的地方又迅速长出鸟羽,它睁开了自己的眼睛不停挣扎,最后在安吉尔的注视下飞离了公寓。
“太好了呢……再见哦,小鸟,要好好活下去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