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旭日要返回北京,依着陈伯的意思,原本打算陪他一道往回走。
自家少爷懂事归懂事,到底不过是虚龄十岁的孩子,跟着几个陌生人单独走,老管家这心里总是不详实。
陈旭日干脆利索的否决了他的想法。给爷爷和外婆等人准备的礼物都备着呢,却是父母的一番孝心,如今日子越发好过了,长辈们既不肯来京,陈伯当回老主人身边侍候。哪怕仅仅是回去做个伴也好,人年纪大了,反倒容易看淡身外物,乡下生活单纯也平静,适合围炉夜话,话说当年。要说人这辈子,其实也就这么回事,年轻时经历多多,到老了,也就靠着回忆过日子了。
离京这些日子,平日里大小事尽是陈旭日拿主意,陈伯也习惯了依从他。最后,还是由陈旭日做主,三个人分成两拨,他自己随官差返京,老管家在李黑子陪同下,继续南下。
单说陈旭日这边,往回走却比来时轻省许多。
固然是因为少了行李拖累,而最要紧的是,大家选择了骑马。
骑马可不是要比马车快的多了,也不像坐马车时,颠簸起来让人直喊吃不消。
除了他自己,其余人都是宗室或王公勋戚出身,还没马背高就开始学习骑射的主,能被挑入御前侍卫一职,弓马娴熟自不在话下,骑的马也非市面寻常马匹所能比拟,多带他这么个孩子一点问题没有。
费扬古把他们不日回京的消息先行遣人送出,提议由自己和陈旭日共乘一匹马。
他的理由很简单:第一,他的马是匹良驹,脚程快;第二,与旁人相比,他体重最轻,加上陈旭日,也就与一个健壮的成年人相当,如此马的负重最少,不致于拖累大伙的行程。
这个问题上陈旭日没有发言权,只在心里暗下决心:日后一定得找机会学会骑马。这是最快的出行方式,骑马好比是现代社会开车,终究是学会了方便,前些时候遇到的小姑娘,瞧那上马下马的俐落劲,自己总不能连个小姑娘都比不上啊。
“哥哥,你是官吗?”
将下船时,船主人的孩子,那个用功读书的男孩拉着他的手问。
陈旭日摇头。他就是一个白丁,也幸好不是官,自己对官场那套弯弯绕可是门外汉,扔到官场上也当不得大用,不过是炮灰的命。
“可你能看见皇帝,对吗?”这孩子刚刚躲在舱里听到的。其实也算不上偷听,左右船上就那么巴掌大的地儿,这帮人也没想着要遮遮掩掩。
陈旭日觉得没必要刻意说假话哄骗这个孩子,遂想了想,回答道:“偶尔吧。”
“那,等哥哥长大了,就可以求皇帝让你做官了,是不是?”
“你希望我做官?”
“嗯,”他重重点头,“发大水很可怕,一眨眼,就什么都没有了……我希望哥哥将来做大官,不要再让这样的事发生……”这孩子始终惦记着自己父亲临终前的话。他这个年龄还不能理解,那些话是一个被生活逼入绝境的老百姓,最最朴实无华、心底惦念渴望着的一个幻想式的、用于自我安慰的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