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旭日冲他们点头微笑。可是看过来的眼神并不友好,透着浓浓的紧张和警戒。
没等他想明白怎么回事,就听徐东鸿低声道:“剩下的人都在屋里。”
几个生病的孩子被集中起来,集体呆在一间房里。
太医把过脉,有两个受凉发烧的,另外四个都是肠胃有些不妥。仔细问过近日吃食,不用太医做进一步说明,陈旭日就明白了。
这些人都是穷人家的孩子,一年到头少有吃到肉的时候。来了这边顿顿有肉,正长身体十几岁的半大孩子,有些人就贪嘴,吃撑了。长年茹素的肠胃,一时适就不来吃进去的油水,拉肚子了。
陈旭日低声问父亲:“明天能好吗?我打算明天用他们。”
话一出口,床上的人表情都变的紧张起来。没等陈浩回答,其中一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陈旭日不解,“怎么啦,哪里不舒服吗?”
旁边一个男孩子拍着那人的肩膀安抚,经常暴露在阳光下、肤色黝黑的脸上,倒是一副淡然的表情,“他这两天一直发烧,想家了……”
没等他说完,那人边哭边道:“我不想死,我要回家,我不想死……”旁边的女孩子也红了眼眶。
陈旭日皱眉道:“什么死不死的,你还是不是男孩子?哭哭啼啼也不嫌难看!这里有大夫,生病了就吃药,多大点事。”
徐东鸿拉拉他衣袖,“是这么回事——”
当初贴出告示招人,没有说明要这些人做什么,只说是临时有需要,找一些十来岁的少年男女,许以报酬,时间至多不超过一个月。
等这些人被集中到狩猎场,每天好吃好喝的供着,又有新衣服穿,却终日无所事事什么也不用做,而门外边有兵士把守,不得出门走动。这些人贫家小户出身,什么时候经历过这阵仗?心里边就开始胡思乱想。
私下里议论纷纷。
有的说这是要把他们养壮实了,到时候贵人们打猎时做饵去引诱凶猛的野兽用;有的说要给这里的士兵做人形箭耙子训练用,到时候运气好的或许能留条小命,运气差的万箭穿心,指不定得死的有多么惨;有的说他们正好男女人数各占一半,穿的服装也统一,莫不是效法史上秦始皇征集的童男童女,听说有些人喜欢用童男童女放血祭神、炼丹什么的……
总之,什么吓人的猜测都有。
有人因此晚上老做噩梦,吓的病了。有人想着说什么不能做个饿死鬼,每顿饭拼命吃,把自己给撑到了……
听到这些,陈旭日真是啼笑皆非。
他问那个正痛哭流涕的男孩:“你真的想回家?”
男孩抽泣着拼命点头。
陈旭日也不勉强他,“好吧,呆会儿我让人给你抓几副药,拿回去让家里人煎给你吃。”
看他一脸和气,旁边一个女孩怯生生插口道:“我、我也想回家。”
这屋里一共躺倒了六个人,陈旭日征询过他们的意见,除了那个安慰别人的男孩,余下的都表示愿意回家。
陈旭日通通答应了。在他看来,这是一种机缘。牛痘法子拿出来,肯定要先紧着特权阶层来,面向普通人要缓一缓,能不能赶在天花潮过来前有机会种上很难说。
既然这几个人自己放弃,他也绝对不会加以勉强。一些人的离开,就是另一些人的机会。他不介意给别人机会。
“他们是病人,麻烦徐大人把他们送回去,另外换几个人过来。”
徐东鸿指着仅剩下的一人道:“这个人——”
“我叫吴增,”那肤色黑黑的少年立刻道:“我身体没有问题,就是昨天一时贪嘴,晚上有点闹肚子。用不着吃药,我保证到不了晚上就好了,真的。”
他倒知趣,看出来做主的人是陈旭日,冲他恳求道:“我身体非常棒,从来不生病……帮帮忙吧,我们家需要这份钱。”
“你就不怕留下来有生命危险?”
吴增定定的看着他,半晌后摇头道:“不,不会。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