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地的时候,全村的男女老少都来到了村里难得的空地“场院”上,围成一个大圈,或坐或站,等待着秦大拿来主持分地抓阄的事情。
秦寿生和爷爷奶奶坐在一起,心中忧心忡忡的。他想到的,都是从村里人口中听到的乱七八糟的消息:听说秦大拿抓阄的时候要捣鬼。
抓阄捣鬼是正常的。不捣鬼才不正常呢!
秦寿生懒得管秦大拿捣鬼的事情,他在意的是自家的好地没了,可别像别人说的,会分到那些盐碱地。那样的话,他家打的粮食可就少多了,日子就难过了。
把眼睛转过来,眼神扫过刘寡妇、狗子他娘、老隋头等和秦大拿关系非常好的人身上,秦寿生发现,他们在那里谈笑风生,显然心中早就有数了。反而是大多数村民,脸上都有着期待、焦躁、疑虑的神情。两种表情明显对立,显然是因为心态的不同。
秦大拿挺着胸膛,迈着大步,器宇轩昂地走进来。也不怪他气势十足,他身后跟着自己的女婿,大队书记赵敢干。在秦家村里,能让大队书记在后边走的,除了秦大拿,还真没有别人。
在秦家村,赵敢干是说一不二的主儿。啥大队长、副大队长的,连个办事的都比不上,一点话也说不上。那位张大队长,就因为被赵敢干压制,气得在家养病,根本就不到大队上班。乡里的干部,基本上也不怎么下乡,没人能限制得了赵敢干。结果,没了限制的赵敢干,更加猖狂,把秦家村当成了自家的后院,肆无忌惮的。
秦大拿指挥几个相好的村民,把凳子、桌子都摆好,然后和赵敢干一起坐下,商量几句,站起来,大声说:“老少爷们,分地是个大事,事关咱村每家每户的粮食收成。为了保持公正,我请来了大队书记赵大年监督这次的抓阄活动。下面,请赵书记讲话。”
赵敢干站起来,哈哈大笑:“抓阄是公平的,可地有肥有瘦,总有人分到好地,有人分到不好的地。昨天,秦队长找到我,说为了照顾村里的一些人,不让他们抓到沙地,要把沙地分给他,就不抓阄了。乡亲们啊,那沙地可是啥东西也打不出来啊!秦队长有这样的高尚的品格,值得大家学习啊!大家要像秦队长那样大度,即使抓到了盐碱地,也不要觉得冤枉,而要想办法改造盐碱地,把盐碱地再变成秦家村最肥的土地。这样,才符合我党一向提出的艰苦奋斗的精神吗。…….”
有知道底细的村民小声骂:“操他妈的!秦大拿想种花生,怕分不到沙地,就来这一手了。地到了他手上,他还落个大度的好名声。啥好处都让他得去了。”
赵敢干好一顿白活,把村民都弄得昏昏沉沉的,才意犹未尽地说:“好,现在开始抓阄分地,由秦队长主持。”
秦大拿大声说:“我把村里的地分成五块,村东头、西头、南头、北头、盐碱地。哪家抓到了那块儿,到时候就到那里去丈量土地,每家都按序号排列,要是抓到的地方地分没了,再到别的地方分。”
“至于盐碱地”,秦大拿笑着说,“那是大干的时候,把海边的一块盐滩改造出来的地,粮食产量低,肯定没人愿意要。所以,我把那块应该分给十来家的地划出来,谁要是抓到那个阄,就把这块地都分给他。那样一来,想必抓到这个阄的家就不会那么上火了。”
下面的村民议论纷纷,却没人敢站起来说什么。有赵敢干在后边压住场面,谁也不敢出来闹事。
村民们议论的是,就是分到那么一大片地,谁有能力种那么多的地呢?何况,好几十亩地种的庄稼,打的粮食还没有别人家的三亩地打的粮食多,浪费了人力不说,就是肥料、种子也要耗费许多啊。
好在这盐碱地只有一个名额,大家心中都有侥幸,觉得自己怎么也抓不到这个,就没人反对。
见没人说什么,秦大拿笑着说:“没人说话,那我就开始唱名了。李老二,你第一个来抓。”
老实巴交的李老二站起来,把手伸到箱子里,使劲地搅和一下,嘴里念念有词地说:“不要盐碱地,不要盐碱地。”
拿起李老二的阄,秦大拿大声说:“村西头2号!”
李老二的脸当时就耷拉下来。秦家村最好的地不在村西头,而在村北头。抓到村西头,虽然不满意,可只要没抓到盐碱地,李老二还是能够接受别的土地的。<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