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秦寿生走进会议室,范德刚急忙上前,低声慰问几句:“没事吧,你放心,那事我和胡远都没说出去,厂里应该没人知道。”
秦寿生拍拍范德刚的肩膀,对他如此有心表示感谢,笑着说:“你有心了。老范,我的公司里保证有你发挥的舞台。你有两个选择,一是到新厂当销售处长,一是留在老厂当销售处长。两个地方紧着你挑选。”
“嘿嘿,我当然去新厂了。我觉得,那里才是我发挥的舞台。”范德刚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心满意足地出去了,搭理都没搭理脸色铁青的赵建设。
“好,张欣,记下了,安排老范到新厂当销售处处长。”秦寿生的声音有些大,让很多人都听见了,也让他们的心有些躁动不安。
秦寿生挨个与制药厂的领导们谈话,询问他们的想法,但没有如同范德刚一样,任由他们挑选职务,而是给了含糊的答案:研究后再宣布任命结果。
“范书记,您可是德高望重的老领导了,您觉得,这些干部该如何分配呢?”
“啊,小秦啊,既然新厂要实行股份制,要上市,我这个老厂的党委书记就不插手了,我只管好自己的党务工作就行了。对了,新厂的党委书记是不是由我兼任啊。”“这个吗?为了节省开支,新厂里将不会有专设的党委书记一职。当然了,党员们自发组建党小组、党支部我是不会反对的,也会给他们提供学习的场所,但必须不影响正常的工作时间。”
“你这样做,影响不好吧。新厂虽然是上市公司,毕竟也是国有企业啊!”范大伟有些不满意秦寿生的安排,说话逐渐用上了官腔。
“是公私合营企业。老范,你不要搞混了概念。党委书记为什么要设专人呢?新厂厂长就可以兼任吗?就是厂长不是党员,副厂长也可以担任吗?”
范大伟知道,秦寿生这是不想让他兼任两个厂子的党委书记。不想让他的影响力过大,又找不到可以和他抗衡的人选。才不在新厂设立专职的党委书记。
“呵呵,国家虽然没有要求民营企业里必须设立党支部,但新厂中地职工里,可是有很多党员的,若是能把他们组织起来,发挥先锋带头作用,会有意想不到地效果的。”
“不知道那天围攻我地部下地人里面。有几个是党员。有几个是非党积极分子呢?”秦寿生嘲讽地说。“我可对你们厂里地积极分子不太新任。”
“小秦。你总不能因为几个投机分子地表现。就把整个制药厂党组织看得这么不堪吧。别地我不敢说。厂里地大部分党员。不管从思想上。还是行为上。都配得上**员这四个字。我可以拿自己地党性做担保。”
秦寿生啼笑皆非地说:“我根本就没有这个想法。你不要总是给我上纲上线。老书记。你说我一个民营企业。我闲得啊。设一个专职党委书记。和我争权夺利。我这不是没事找事吗?你要当新厂党委书记也行。干部任免、各种决策。你都没有权利指手画脚。也没有一分钱工资。你要是同意地话。那也无所谓。”
范大伟要地就是这些东西。秦寿生直接给他否了。而且连工资都不给发。他也就没有这个闲心去新厂凑热闹了。摆摆手。郁闷地说:“算了算了。新厂就设几个支部吧。由老厂党委指导他们就行了。”
“别!我可不想被人指责。扣我一个不允许党组织存在地大帽子。党委书记就由领导层中地党员选举出来。报上级党委批准就行了。实在不行。等我地预备党员转正。老子兼任就得了。”
“你是预备党员?”想起秦寿生拿着皮鞋敲桌子地德行。范大伟心中郁闷。嘀咕着。“又一个混入我党内部地小投机分子。”
秦寿生和罗胜利、王雨涵两人商量一会儿,又结合了制药厂原领导的意见,对制药厂地领导层来了个乾坤大挪移。
新厂(长生制药股份有限公司)领导班子:
董事长:秦寿生
副董事长:王雨涵、李桐(兼任党委书记)
董事会成员:秦寿生、罗胜利、王雨涵、张欣、阮菲菲、范大伟、罗开国、范英、刘希图、范德刚、郝敏。
监事会:
主席:方振
成员:李二柱、刘爱国、张光明(工人)
总经理:王雨涵
副总经理:李桐、张欣
由于国家没有规定合资企业里必须有工会和纪委,秦寿生索性把新厂的工会和纪委的职责交给老厂地纪委和工会监管,省了不少的人力,老厂的纪委和工会又非常愿意,觉得权力加大了,倒是两头都满意。
这其中,唯一不满意的,应该就是副厂长赵建设了。厂级领导干部中,唯一没有进入新厂董事会中的就是他了。
在宣布干部任命的时候,一直没出声地赵建设忍不住站起来,冷着脸说:“董事长,不知道新厂中为什么没有我的位置呢?”
秦寿生笑着说:“行政领导一般是不能兼职的。李桐、范德刚等人到了新厂,老厂的职务就不能兼任了,可老厂总不能没人管理吧。赵厂长,先别着急,稍安勿躁,对你的安排马上就会出炉。赵建设一听,心说不是要我当老厂厂长吧?当时就不说话了,老实坐下。
看着赵建设的样子,范大伟心中怜悯,心说:“你打了这小犊子的脸,他没砸断你的腿就不错了,你还想当厂长?做梦去吧。”
老厂(长生(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红星制药厂)领导班子:
厂长:秦寿生
副厂长:范大伟、张欣
纪委书记:罗开国
工会主席:范英
副主席:刘希图
听到还没有自己的职务,赵建设脸色难看。没等他说话,秦寿生地话就传到了他地耳朵里:“新组建的集团公司长生(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总裁由我担任,副总裁王雨涵、罗胜利、赵建设…”
后边地话,赵建设就没听见了。他也不用听了。他知道,这是六月债。还得快,人家的报复来了。把他升到集团公司总部担任副总裁,屁权利没有,典型地明升暗降,明褒实贬。还好,没让他去车间干活。
自从传出工厂将与私营企业合并的消息,一直鼓动职工闹事地人是谁。大家都清楚。现在看到赵建设的下场,都噤若寒蝉,心中庆幸:当时我也参与了,好在有老赵挡着,不然,我也完蛋了。
若是手下有人,依秦寿生的想法,这些人他一个也不用,全换上自己人。可他的根底太浅,连长生建筑公司都是一建的人。自己人也一个没有,更别提制药厂了。他只能退一步,先用着这些老人。然后想办法从东方厂挖人,一点点把原来的这些不适合担任领导职务的老人给踢出去。
“我重申一下:我地心胸不算狭窄,可也不宽广。以前的事情我可以宽宏大量,既往不咎。但是,若是从现在起,哪个人还敢在工人中间散布谣言。鼓动他们闹事,就不要怪老子无情了!上次老子用皮鞋砸桌子,这次就不知道砸谁脑袋上了!”
范大伟摇头苦笑,其他人一脸茫然:这就是民营企业家的风采?拎着皮鞋开口骂娘,张口闭口操你大爷?土的掉渣。
下午,罗胜利、王雨涵、范大伟、李桐四人去向副市长燕璇汇报工作。秦寿生没有去,他正忙着考虑如何能把孙立给弄死的事情。
贺萍打了一上午的传呼给青龙,都没得到回音,估计他是凶多吉少了。
没了青龙。就没有了对付孙立的最致命的武器。想整死他就难了。
秦寿生不认为有过多年警察生涯的孙立。会在诸如买传呼机、租房子、打电话的事情上露出马脚来。他也不认为孙立在这次整不死自己,就会偃旗息鼓。再不对自己下手了。就和吸毒一样,一些事情,只要迈动了脚步,就停不下来了。相信秦寿生不死,孙立地心就不会安稳下来的。
现在的主流社会是什么,秦寿生非常清楚。打打杀杀,不是社会地主流。他可以在被人攻击的时候奋起反击,就算手段稍微有些过分,也就是一个防卫过当的事情。但你主动伤害他人,性质就变了。
以秦寿生现在的发展趋势,确实不应该做冒险的事情,把自己的大好前途给毁了。但是,被人算计、伤害而不反击,也不是秦寿生地性格。他必须做点什么,才能让孙立顾忌,以后不敢贸然行事,给自己留出强大的空间来。
“你去报警吧,把事情都说出来,尽量把青龙的原话说给警察听,让他们自己想去。”
贺萍呆呆地坐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青龙若是死了,她心中有些痛心,可也觉得解脱,因为她终于自由了。但眼前这个男人的这一关她必须闯过去,不然的话,以他的能力,她是过不上好日子了。
“什么都说吗?”
“你脑子进水了!难道还要把老子睡你的情景说一遍吗?”
“铃铃铃。”
“一会儿跟你算账!喂,董震啊!怎么样啦?什么,有人到贺萍家里窥视了?拍到照片了?好!你立了一大功。什么?那人很滑溜,到了市里就没影了?算了算了,去洗相片吧,马上送给我。”
放下电话,秦寿生的心情非常兴奋,哈哈大笑,拍着贺萍的肩膀说:“先不用去报警了。等相片洗出来,你男人地仇就可以报了。”
见身边地女人脸上并没有露出兴奋的神情,秦寿生耸耸肩,心说青龙这辈子混得也够惨地,死了连个记挂的人都没有。想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青龙是谁杀死的?是孙立吗?他不会傻到这个程度,自己亲手杀人吧?或者是他借刀杀人?”
秦寿生眼睛一亮。想起一直没给自己打电话,询问青龙消息的大鸡。按理说。大鸡比秦寿生更害怕青龙地报复,可他一直没给自己打电话,就不正常了。难道是他?
“大哥,我是生子,有青龙的消息吗?”
“没…没有!”大鸡地声音有些急促,“生子,哥可是一晚上没睡好。就怕青龙那杂碎来杀我啊!”
“嘿嘿,大哥,你这话说得不实在啊!我可是听你的一个兄弟说,昨晚你把青龙给抓起来了?”
“谁!”大鸡的声音中洋溢着愤怒,“哪个混蛋敢出卖老子,我宰了他!啊!生子,你说什么呢!哥要是抓到了青龙,还不第一个告诉你?”
“大哥,我不跟你说别的了。兄弟知道你是聪明人,不会干出亲手杀人的事情来。青龙要是死了。就当我没说,要是活着的话,最好把他交给我。我保证他这辈子出不来了。”
大鸡沉默了半天,无奈地说:“兄弟,你过来,哥有话和你说。”
“生子,你跟哥说实话,到底是我手下的哪个混蛋出卖了我。把青龙地事情告诉你的?哥可不想留下这个祸害。”
“大哥,你可不实在啊!青龙差点没把我砍死,你抓住了他,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告诉我一声,害我满大街地搜查青龙的下落。”
大鸡苦笑一声:“生子,哥不是心中矛盾吗?你说,我们这些混在道上的,打打杀杀是常事。可真做出杀人放火事情的。有几个?像我这样,混出名头的。闲得才杀人啊!那都是些亡命之徒干的事情。可是,这次哥可真动了杀心了。不为别的,因为青龙绝对不会放过我的。哥也知道,打人、砍人和杀人是两码子事情,所以心中犹豫着,害怕手下这些犊子出卖了我。还好我还没有下手,不然地话,只怕这些混蛋直接就去公安局举报我,把我弄进去,他们当老大了。妈的,到那时,老子的老婆也要被他们干了!生子,一个条件,你把出卖我地家伙说出来,我把青龙交给你。”
“哈哈,大哥,你在道上混了这么长时间,难道不知道讹人这一说吗?还是你天生这么实在,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啊!你!嗨!生子,你小子!我这是被青龙的事情弄得昏头了,才被你小子给诈出来了。哥什么都告诉你。昨晚,你告诉我青龙出来后,我心里就有些害怕,怕这小子晚上来我家闹事,就把几个兄弟喊来了。没等我们商量出来怎么抓住青龙,除了这个祸害,就有人给我打电话,说他知道青龙在哪里。我怕这是青龙给我下的套,就带了几个兄弟进去了,后边还有几十个弟兄跟着。结果那人说得都是实情,屋里就青龙一个人,被我们给抓住了。就这样。”
“屋里就没什么东西吗?”
“没有,青龙身上,除了一把砍刀,就一个传呼机了。昨晚叮当叮当得响,都是你的电话号码,我看了,知道你肯定知道些什么,心里发虚,才被你给咋出来了。”
“传呼呢?”
“我没敢拿。”
“大哥,你杀了青龙,只怕这辈子心中都不安稳,还是交给我吧,我保证他一辈子都出不来。”
“行!兄弟,看在你的面子上,哥就不和他一样了。”
大鸡的口气还是很硬,但听这语气,显然是松了一口气。
振兴区公安局副局长尤刚接到一个电话,心中非常兴奋:“真地吗?好,我马上派人过去!兄弟,有你的,自己就把那小子给抓住了。哈哈,正好便宜了我,对,我亲自带人过去!放心,保密的事情我还是知道的。”
上午,张翠就打电话骂了秦寿生一顿,警告他:“晚上上我妈那里去。你要敢不去的话,我削死你!”
秦寿生知道,这是张翠极度不满自己做事带来的严重后果,才这样愤怒的。正好他也想听听两个老人的意见。便来到冯薇家。
当着爸妈的面,张翠没敢那么嚣张。只是用眼神威胁秦寿生:你等着。
听秦寿生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冯薇和高翰林对视一眼,都无奈地摇摇头。
“生子,按说,以你地年龄,做事这么有条理,已经不错了。有这些证据,估计那孙立也是在劫难逃了。但是,你没觉得,若不是你做事不留余地,也不会逼得孙立朝你下手吗?”
“妈,我这也是无可奈何啊!孙立那人和别人不同,他特记仇。为了吃分居地老婆地醋,对我不依不饶地,我要不反击,小命就没了。要是别人。我不会这样做地。”
“哼,你还有脸说!”冯薇一拍茶几,冷着脸说。“你要是不在外边胡搞,至于闹成这个样子吗?小翠跟了你,真是瞎了眼了!”
张翠在边上听了,直翻白眼,倒像是盲人的样子。
秦寿生耍起无赖来:“事情都这样了,你们也别教训我了。还是帮着想个周到的主意,把孙立和他爹都收拾了,不然,我走道的时候都害怕被人砸脑袋。”
“好了好了,没什么大事。”
见老婆又要发飙,高翰林急忙出来打圆场:“生子,只要那个尤局长用心查,孙立这次肯定是进去了。他家虽然和董家私交甚密,却不代表董罡会为他挡住一切。孙立被赶出警察队伍。就说明董罡的态度了。这次他又做出买凶杀人的事情来。他唯一的结局就是成为弃子,完完全全地弃子。甚至连他父亲都会受到牵连。”
“会吗?今儿我打听了一下,孙立可是和董罡的闺女合伙做生意。董罡不管,他闺女管,不相当于董罡一样吗?”
“生子,官场和商场一样,利益大于人情的。若孙立是董罡的女婿,董罡早就保他了。可看上次的事情,董罡毫不犹豫地把孙立给踢出了公安队伍,就说明他根本就没有要孙立当女婿的想法。至于做生意,那是两码子事情,不过是董罡在还当年两家做邻居的人情罢了。”
“那样的话,我就没有顾忌了,把证据一股脑子交上去,收拾他个犊子的。让他在监狱里呆几年,省得老给我添麻烦。”
“你想得太简单了!”冯薇冷冷地说,“你以为孙立他父亲是摆搭?他是市公安局的副局长,不是派出所副所长。有他在,想整死孙立,你还没这么大地能耐。你的那些证据,如何能证明孙立是指使青龙杀人的罪魁祸首?难道你想指望着帮青龙摆脱罪责地人出来作证?你看着吧,最后的结果就是大家心照不宣,孙立没事,但帮着他把青龙个放出来的人倒霉一大批,他爹说不定也会受牵连,退居二线。”
“不至于吧?”秦寿生惊讶地说,“现在孙立根本不知道青龙还活着,他自己去查找青龙老婆的证据在我手上,只要突然抓捕他,搜出他买凶的证据,谁还能护着他?谁敢护着他?”
“谁敢不打招呼就抓孙立?你,还是尤刚?”
“我…”
“记住,在官场上,做事的时候不但要讲证据,还要看清形势。同样地证据,在不同的时间段里,发挥的作用有时是截然不同的。若是十年前,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董罡肯定会挥泪斩马谡,给别人看看,他董罡是如何的刚正不阿。但是,现在的董罡,本来该退二线了,却一直不走,再也没有进步的可能了,他又如何能整死自己当年的好友地儿子呢?就是闹到上面,又能怎么样?他还是会干到任期满了,到人大当主任。”
“这…难道我就这么认了?他可是买凶杀人,不是找个混混来砸我地车!”
“放心吧,董罡不从法律上惩罚孙立,但给他的教训,肯定会比坐牢还让他难受地。生子,你记住,不从法律上惩罚孙立,是董罡在给别人,给自己派系的人看:我护着你们;私下里惩罚孙立,也是在表达一种意思:不要做超出我的忍受范围的事情。不然,孙立就是榜样。”
“当官真麻烦!幸亏我没当官。”
“呵呵。生子,你妈说的虽然不中听。但都是至理明言,你一定要记住。这对你在管理企业的时候很有好处。当然了,看你做的事情,都挺老到的,我们也就放心了。”
回去地车上,张翠冷着脸,一句话也不说。儿子好像感到妈妈的不高兴。用无辜地眼睛盯着爸爸。可爸爸也是垂头丧气的样子,一点也不理会儿子的感觉。
“跪下!”一个搓板仍在秦寿生面前,吓了他一跳力啊!”
“你跪不跪?你要敢不跪,我就抱着儿子跳楼!省得以后被你给吓死!”
“我跪,我跪还不行吗?”秦寿生屈辱地跪在搓板上,心中恶意地想着,“等睡觉的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你。”
“以后还敢不敢做这种事情了?”
张翠拎着扫帚,站在秦寿生面前。恶狠狠地问。
“什么事情啊!哎,别打!再打我还手了!”
两人在屋里打成一团,结果把孩子给吓哭了。战斗便草草结束,秦寿生也被撵出了家门,成了流离失所的人。
这一阵子,秦寿生忙活得连自己姓什么都忘记了。今天突然清闲下来,竟然感觉到恍如隔世。看着校园里的学生,本来应该是其中一员的他。竟然觉得这么地陌生,仿佛自己和他们是在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