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在孟府前下车，让涂七去门房前呈上她的名帖，说是求见府上的大夫人。</p>
这些高官府邸，也不像是老百姓们传说的那么难进，下人们的态度也很恭敬。</p>
其实官位越高，敌人越多，行事就越发要收敛。免得无缘无故被人参了一本“御下不严”，那才是哑巴吃黄连，有苦没处说呢。</p>
不一会儿，孟家的门子就匆匆过来请芳菲主仆进去。和他一起到门外来迎接芳菲的，还有一个叫枝红的丫鬟，一看那打扮就是个有体面的大丫头。</p>
她向芳菲福了福身，笑容满面地将芳菲迎进了府中。</p>
“大夫人听说秦小姐来了，欢喜得跟什么似的，立刻催着奴婢来将您请进来。”</p>
枝红果然是惠如身边得意的大丫头，说话行事总给人一种十分温和得体的感觉。虽说是个下人，但容貌气质却胜过一般的富家小姐。</p>
芳菲看得暗暗点头，由此可知惠如调理下人还是有一手的。听说她夫婿是孟家下一任的家主，身为未来的宗妇，她自然得学着好好理家了。</p>
当年那个天真得有些单纯的小女孩，如今也成了持家有道的主妇。不知道她的长相有没有变呢？</p>
芳菲和碧荷被枝红引到一处偏厅，随即便有小丫头奉上茶水点心。</p>
芳菲一路过来，看见这孟府从庭院到厅堂都不显得如何富丽堂皇，并没有传说中的“天上神仙府，人家宰相家”的那种富贵气息——当然一个侍郎和宰相的等级差别还是很大的。</p>
可是细细观察，才能看出其中主人的品位。庭中的花树修剪得整整齐齐，而且都是珍贵的花木……芳菲在辨认植物方面有着天然的优势。厅堂里的家具用料都很名贵，多宝格上摆着的几件古董也有了一定的年头。</p>
而挂在厅上的那两幅略旧的字画，也是前代名家手笔。</p>
这就是大家气象了……像芳菲所熟悉的唐老太爷，家财万贯，他那座豪宅也装点得金碧辉煌，可就是有一股子浓重的暴发户气息，绝对不能和这些书香人家比肩。</p>
她正一边喝茶一边欣赏着墙上的字画，忽然听得外头有人声传来。</p>
才刚抬起头来，芳菲便看见惠如疾步走进了小厅，身后还跟着一大群丫头媳妇。</p>
“芳菲妹妹！”</p>
惠如看见芳菲在座位上盈盈起身，忍不住快步走到她跟前拉住了她的手，眼角一下子就湿润了。</p>
芳菲感受到惠如手心冒出的微汗，心情也有些激动。</p>
算起来，她们已经分开四五年了。</p>
“你这丫头，越长越水灵了。”两人坐下后，惠如心情稍稍平复了一点，才和芳菲说起话来。“怎么看着还是跟几年前那样娇嫩纤细？真是气死我了！你看看我这胖的哟！”</p>
她甚至懊恼地拍拍自己的脸颊。</p>
惠如还是这么直爽。芳菲扑哧一声笑了，便说：“你这是福气，我求也求不来的！”</p>
其实惠如虽然圆润了些，但这圆润反而给她增添了几分动人的少妇气质，就像一朵盛开的牡丹那么雍容美丽。</p>
“说起来……”惠如看着芳菲一身姑娘打扮，想起她今年都满了二十岁了，不由得有些迟疑：“你的亲事如何了？”</p>
芳菲知道惠如是担心自己的终生，也不隐瞒，便把亲事因为国丧而延期的事情交代了一边，顺便就说出了她上京的原因。</p>
惠如恍然大悟，遂安慰芳菲说：“这样也没什么，等你家那位中了进士，成亲的时候更体面些。”</p>
实际上，现在芳菲已经不介意婚期延后的事情了。她甚至还觉得，如果没有这次的延期，她和陆寒也不会有一段婚前“恋爱”的甜蜜经历。日后回想起来，一定倍感温馨吧？</p>
两人像是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说起离别后的情形来一说就是半天。过了好久，惠如才想起一事，忙把枝红招过来说：“去把小少爷带来给他姨妈见见！”</p>
芳菲这才知道惠如生的是个男孩。</p>
一说起自己的孩子，惠如更是笑得开怀。她告诉芳菲，这孩子已经三岁了，因为是夏天生的，小名就叫夏儿。</p>
芳菲打趣惠如怎么给孩子起个姑娘般的小名。惠如得意地笑了笑，说：“这你就不懂了吧？男孩子小的时候当女孩儿养，才能没病没灾，快高快大。等你当了娘就知道了！”</p>
这种风俗，芳菲倒也是知道的。说是鬼神特别喜欢招惹男孩子，所以很多大富人家就爱把男孩当女孩来娇养。</p>
对于这种做法，芳菲殊不认同，心想这样养出来的岂不是贾宝玉一流的“伪娘”么……不过她自然不会干涉人家如何教养孩子，只笑着说：“惠如姐姐你真坏，这是在提前给我外甥掏我的压岁钱呢。”</p>
两人说笑了一阵，枝红回来了。</p>
她身后跟了一个穿戴体面的媳妇，看来是个奶娘，正牵着一个粉团儿似的小少爷走进了小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