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觉得芳菲最近有点奇怪。</p>
他听说京城西面有个村庄种了满山的杏林，特意来邀芳菲和他一起去观赏，芳菲却劝他还是抓紧时间温习一下功课，争取在殿试上考个好名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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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芳菲很少叫他温书的……而且她当时的表情也有些微妙。是自己多心了吗？</p>
也许是她近来身子有些乏了？</p>
不过芳菲说得也有道理，距离殿试也没几天了。</p>
陆寒便收拾心情回会馆里看书去了，虽然到这种时候，看和不看的区别都不大。</p>
三月末，陆寒和所有通过了会试的考生们一起，跟随着带队的礼部官员进入皇城，参加由皇帝亲自主持的殿试。</p>
这是层层科举考试的最后一关。许多学子从开蒙识字，到踏上这庄严肃穆的金銮殿，几乎花去了大半生的时间。</p>
所以此刻，当他们走到宫门前的时候，很多人都忍不住流下了男儿的热泪——总算快熬出头了啊！</p>
陆寒倒没有那么多的感触，当然最大的原因是因为他还年轻，刚刚满了二十岁。</p>
而且像他这样从考童生试起就一帆风顺地考到殿试的，几乎是凤毛麟角，以前也不是没有，不过今年这批就他一个——还是第一名的会元。</p>
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陆寒都必然成为众人瞩目的对象。只是这些瞩目的眼神里，大多数都不怎么友善就是了……</p>
“这个时候，陆哥哥也该进宫了吧。”</p>
芳菲坐在梳妆台前，看见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便问碧荷：“外头梆子敲过几下了？”</p>
碧荷说：“已经过了卯时了。”</p>
那肯定进宫了。芳菲知道按照规矩，卯时就要开宫门的，把那些天没亮就蹲在宫门外的官员们接进去。</p>
要真是当了京官，那就得大半夜起身准备出门上班了。想想都让人觉得郁闷啊……即使已经习惯了当下人们的早睡早起，芳菲依然对于这种诡异的上班制度很是不满。</p>
照她的想法，连觉都不让睡好，早朝的时候哪有精神工作啊……也不知道定下这规矩的祖宗们生物钟是不是异乎寻常。</p>
芳菲胡思乱想一通，无非也是为了冲淡一下自己的紧张。</p>
虽说这殿试考得再烂，也能混个同进士，一样可以当七品县太爷……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既然大家都有了考殿试的资格，没有谁不想考得好一点的。</p>
芳菲知道陆寒有登阁拜相的雄心，而要在十数年乃至数十年后入阁，今天就必须考进二甲三十六名以上。不然，一辈子都没机会。</p>
希望他今天能够顺顺利利的吧！</p>
不信神佛的芳菲，也不由得闭上眼睛双掌合十，默默为陆寒祈祷起来。</p>
所有的考生都在金銮殿前的大广场上集合，站在文武百官的身后仰望着那汉白玉砌成的高台，静待着九五至尊的皇帝的出现。</p>
身穿衮服，头戴冠冕的大明皇帝朱毓昇，在沉重而宏亮的三声鼓响之后，走到了白玉台前。</p>
那一刻，突然间朝霞漫天，一轮红日骤然大亮，道道光芒照耀在朱毓昇那用了无数金丝绣成的朝服上，他伟岸的身影仿佛一瞬间被笼罩在了金光之中。</p>
首次得睹天颜的考生们，为这位少年天子的天威所震慑，许多人激动得不能自已。</p>
陆寒微垂着头，和同年们一样用眼角的余光看着这位刚刚继位，还没站稳脚跟就开始大刀阔斧地清除旧党的皇帝。</p>
想起那三道会试四书题，陆寒感觉到这位只比他大几岁的年轻的帝王，在胸中也是有着许多抱负的。</p>
他既然点了自己的卷子为会元，是否……是赞同自己提出的那些建议呢？</p>
朱毓昇便向各位考生训话几句，随即亲手拆封试题。紧接着，殿试便开始了。</p>
各考生按照书案上的名字就坐，接到试题后便埋头苦思起来。</p>
照往年的规矩，这个时候，皇帝可以先走人。拉来充场面的文武百官也该撤退，留下几个礼部官员监考就行了。</p>
但正想脚底抹油开溜的官员们惊奇地发现……皇上没走，还在白玉台的御座上坐下来了，一副要看着考生们考试的样子。</p>
不算吧？</p>
大家集体傻眼了。</p>
皇上您头上有黄伞盖遮挡，有众多太监服侍，我们这是在晒着太阳好不好？虽然三月的太阳不大，可老在这空地上站着也不好受啊。您为什么这么上心啊？</p>
百官们只能把原因归结于皇帝特别重视他继位以来的第一次科举考试。新鲜嘛，是吧？</p>
几乎没有人能猜到，朱毓昇留下来，只是为了好好的看一个人。</p>
陆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