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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五月,气温便一天天热起来。其间,林牧慈去老街的旧宅看过几次,在冬妹悉心照理下,丝瓜、梅豆和牵牛花已开始爬蔓,几株向日葵也长到齐腰高,烧汤花更似野火烧不尽的荒草,早已从地下洇出大片的绿茎。林牧慈上班的路上,嫣红、鹅黄和象牙白交替争艳。
这日林牧慈又去老街,在巷子里意外见到冀玉的姐姐冀红。冀红穿一件墨绿色的上衣,林牧慈的目光不禁在她身上多逗留了一会儿。林牧慈最喜爱冀红穿墨绿衣服的模样,感觉那气质从墨绿中透出端庄高雅。冀玉曾说过,墨绿的服装最难搭配,对皮肤、气质要求又极高,不是任何人都能穿的。所以,冀玉也从没穿过墨绿色的衣服。这时,林牧慈目光就落在冀红身上,冀红说:“妈想吃溢香园的点心,抽空过来买几样儿。到了巷口,脚不由己就拐了过来,总想看看以前住过的地方。”林牧慈笑道:“冀红挺怀旧的啊。”
这条巷子的右手从北向南依次是冬妹家,林牧慈家,最南边是冀红家,每家都在东边的墙上开了院门。冀红家的院子在冀玉出嫁后就卖了别人。卖房子的时候冀红是反对的,无奈爸的单位在市里建了集资房,还等着卖了房拿钱去交集资款,曾寄托着粉红色回忆的院子就在冀红依恋的目光中成了别人家的财产。交房前一日,整个下午冀红独自坐在深秋的院子里,院内草木凋零,不时有黄叶随着秋风飘落下来。后来林牧慈过来陪她坐着,落日的阳光洒在院子和他们身上。离开院子的时候,冀红摘下一朵枯萎的菊花说:“以往的岁月就凝固在这朵花里了。”
两人进了林牧慈家的院门,冀红见到院里繁茂的花木又引起无限的伤感,说:“不知怎的,望着自家的房子直想哭。”林牧慈说:“记得小时候你就多愁善感,与冀玉不像一个娘生的。”冀红说:“也是,冀玉性格硬,人家看书看电影从不落泪的,连家里杀只鸡都离不开冀玉。.爸那时就说,冀玉做外科医生最合适。没想,这话儿倒真应验了。”
两人来到堂屋西山墙下,这里的矮墙已换成砖墙,但隔墙仍可望到冀红姐妹当年住过的两间厢房。林牧慈突然想到小时候的一件事,不由地笑起来。冀红就问笑什么,林牧慈说:“想你没穿衣服的模样呗。”那时候林牧慈正上初中,冀红也进了市曲剧团,上午排练过节目大汗淋漓回到家都要在自己房里擦一把身子。那日林牧慈去找冀玉讨一本书,走进虚掩着的房门见冀玉还没放学,正在桌上找着书就听到隔壁哗哗的水声。冀红组妹虽然各自住了一间,房子却是通的,上面一架木梁,下面用苇子墙隔开了,墙上贴着白纸和年画,中间却有许多透气的地方,林牧慈便隔着缝隙往那边往望了一眼,没想却见到冀红正着身子在抹澡。林牧慈还是第一次见到女人的身体,只觉眼前白花花一个精灵,当时便神飞魄荡,欲罢不能。偷窥了一会儿,又怕冀玉回来,忙轻手轻脚逃了出来。
回到自家院子那颗心仍狂跳不止,整个晚上脑子里都是冀红白得晃眼的身子。第二日又到了那个时辰,正在葡萄架下做着作业的林牧慈突然感到体内一阵涌动,鬼使神差般又悄悄摸进冀玉的房里,趴在苇墙上刚望了一会儿,没想弄出声响被冀红发现,惊慌失措逃回自家院里,小腹突然一阵尿急,街上厕所来不及跑便立在冀红家堂屋的后墙根放起水,一泡尿没放完冀红已追了过来,揪着他的耳朵扯回自己的厢房。冀红脸色通红坐在床沿上,林牧慈自知理亏低头立在房间的中央。过了好久冀红问道:“老实讲,来过几次了?”林牧慈如实回道:“两……两次。”冀红叹口气说:“你行啊,人不大心倒不小,才十四的孩子就不学好,以后还怎么走正道?”林牧慈低着头,泪水也流了出来,低声道:“冀红姐我错了,以后……再不敢了。.”冀红默默望了他许久,竟不慌不忙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脱去,纤毫毕现裸露在他面前。林牧慈却低着头不敢相视,冀红说:“不就是好奇么?抬起头,今日就让你看个够,以后若再让我发现定要告诉爷爷,小心打烂你的屁股。”
在冀红姐妹中,林牧慈怵妹妹冀玉却不怕姐姐冀红,虽知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此时得了冀红的允许便将目光大胆地在冀红如雪似玉的身上扫描了一遍,最后定格在冀红那双秀美挺拔的双乳上,不由地想到冬日覆盖着白雪的西山秀峰。冀红见了捉起林牧慈的双手摁在自己胸前,说:“没什么好奇了吧?今后再不可动这邪念,只要一门心思放在功课上,来日考上大学才有出息。”冀红的话林牧慈似懂非懂,却感到他的手指触摸到乳峰时冀红全身震颤了一下,蓦地嗅到兰草的清香,顿时感到心旷神怡,魂飞魄荡。从此林牧慈对人体艺术产生了嗜好,却也安下心来学习,再没起过偷窥的念头。不过,自那日他也落也个毛病——一紧张就尿急。
提起往事冀红红了脸笑道:“你呀,从小就是个情种。”望着冀红林牧慈忽地记起他那一条船也算是杨国富本家亲戚了,便问道:“杨哥老家是在杨家湾吧?”冀红回道:“他是在那出生,不过几岁就随着爸妈出来了。——半晌不夜怎么问起这来了?”林牧慈回道:“单位的事儿,想过去查些情况。要说路也不远,只是太偏,又从没去过。”冀红说:“那里我还认识几家亲戚,你几时想去,我给你带路。”林牧慈听了大喜,说:“今日正闲着,不如现在就过去探探路?”冀红迟疑着说:“你杨哥的中午饭还没人管呢。”林牧慈说:“不就一顿饭么?你就饿他一天试试。”
去杨家湾有两条路可走:一条出香山往北,沿通向蔡河县的省道过洪河再岔向杨家湾,这条路虽顺畅却要多绕六十多里。.所以杨家湾一带村民来往香山多选择摆渡过河,再从雁鸣湖旁的水屯镇坐车直达香山。冀红对这条路还算熟悉,去车站坐上一辆冒着蓝烟的中巴出了城,路两旁水田里有稀疏的绾着裤腿插秧的妇女,齐腰高的麦田也开始扬花。
水屯镇坐落在油瓶状的雁鸣湖的西北岸边,湖岸散落着几处农家饭店。冀红说:“出水屯再找不出一家饭店,眼看离晌午也不远了,不如吃过了再动身。”两人便在岸边寻一家干净些的饭店,拣临窗的座位坐下。从窗口望去,正是休渔季节,湖面上见不到点点船影,岸边却泊着各色的渔船。林牧慈见菜单上仍有许多的鱼类品种,便向老板问道:“不是休鱼期么?还能做出这些菜来?”老板笑道:“如今政策能管住人么?明着不捕暗里不照样下湖?”
饭后坐渡船便到了湖左岸的杨家湾,五月的阳光已开始发威,到村边两人已走出一身汗来。冀红打量着绿荫里的村子说:“几年不见,又起来不少的新房,我都快认不出了。”两人边走边打听总算在村子的东头找到杨国勇的一个本家婶婶。婶婶家也盖了新房,湖边的人家房基都很高,立在院门前可以从树隙间望到不远处波光鳞鳞的湖面。
杨国勇的本家婶婶已过六旬,正在院子里的树荫下拣着簸箕里的萝卜籽,见到冀红先是一愣,随后试探着问道:“你是……老二国勇的媳妇小红吧?”冀红忙回道:“婶婶还记得我啊?”老妇人笑道:“记得记得,谁不知冀红的戏唱得好?村里人时不时还提起你呢。——红丫头怎么想起来这儿了?是不是给我们庄稼人送戏来了?”冀红也笑道:“不知婶婶要听戏,我们竟空着手来了,婶婶想听戏改日吧。今日来想打听一个人……”老妇人便说:“可惜了可惜了,不知丫头想找哪儿个?”林牧慈忙回道:“杨富来,婶婶认识他吧?”婶婶撇撇嘴回道:“老杨家的富来啊?人家如今发了。.”林牧慈便问杨富来如今在哪里,老妇人回道:“听说托关系将湖里的落雁岛租下来,明里开了一家野味店,暗里啊……。”老妇人瞅一眼大门,虽说院子里再没有外人,老妇人还是压低声音说:“听我家三小子讲,岛上就是一个赌窝。”老妇人望着我们突然问道:“你找他做什么?我告诉你们,那不是正经人去的地方。”林牧慈忙回道:“婶婶放心,他欠我们银行的钱,我正到处找他呢。”老妇人听了便低下头拣她的花生,林牧慈问道:“婶婶,我们如何到岛上?”老妇人回道:“杨家那小子承包了岛子,村里人就很少去了。你们真想过去就用我家的船好了。不知……你们会不会划船?”冀红忙回道:“上中学的时候与老杨去湖里划过几次,大概还没忘吧。”
老妇人放下簸箕,回到偏房抱出一对浆来,林牧慈接过来扛在肩上,两人便随着婶婶来到湖边,见柳树下拴着几只小舟。老妇人抬头看看天说:“还行,今日没风。”接着将双浆挂在两边的船帮上,指着湖心隐约可见的两座小岛说:“右手大些的岛子便是你们要去的落雁岛。”林牧慈又问左边那岛上有什么人,老妇人回道:“你是问鸟岛?那是座荒岛,平日里有几户养鸭的人家白天赶着鸭群上去,天黑再返回村里。”等林牧慈与冀红上到船上,老妇人便解开缆绳,又弯腰推一把船头,小船便徐徐离开岸向湖里滑去。冀红忙去船尾撑起双浆,一开始还有些生疏,小船在水中转了一个圈才算稳住,老妇人在岸上喊道:“丫头,稳住点——”
冀红的划船技术显然还欠着火候,操桨的动作望去有些生硬,小船扭着 “s”弯划向落雁岛。林牧慈在船头刚想转个身小船便左右摇摆起来,慌得冀红在后面喊道:“牧慈,你老老实实在船上呆着!”林牧慈笑道:“手不溜怨袄袖,是你自已划不好,与我何干?”随着小船渐渐驶近,林牧慈发现落雁岛面向市区的西岸有一座简易码头,岸边拴着一只渡船,两只摩托艇,那渡船大概是接送赌客用的。.林牧慈对冀红说:“码头太招眼,我们还是从东边上岛。”冀红便调整小船的航向,向着岛的东边划去。船到岸边,两人下船后将船匿在一片水柳棵子里,缆绳拴在一棵橡树上。
雁鸣湖是平原湖,岛上比湖面高不了多少,隔着树丛可以望到岛中心立着一座两层小楼和七八间青砖平房。林牧慈掏出手机,见屏幕上的信号还是蛮强的,便稍稍放下心来。这时候耳边传来柴油机的砰砰声,两人寻着声音走近后发现岸边的水泥台基上一座简易的石棉瓦房,里面一台大功率的柴油发电机,看守机器的师傅头发已白了多半,仰躺在树荫下的帆布椅上,脚下放着一只大口玻璃杯,杯子里是浓酽的茶叶水。见到两位不速之客,年近半百的师傅露出惊讶的神色,林牧慈忙上前打招呼道:“师傅辛苦了。”师傅打量两人一眼,问道:“客人是吃饭呢还是打牌?”林牧慈回道:“杨老板约了我来,上岛后没见到他,便四处逛逛。”师傅哦了一声说:“我说呢,老板多日不上岛了,能约了两位,可见两位面子不小啊。”林牧慈细细琢磨师傅的话里有些味道,便问道:“听师傅的意思,好像晓得杨总要来岛上?”师傅指着发电房回道:“刚接到通知,天黑前往三号线送电。”林牧慈忙问道:“师傅的意思?……”师傅压低声音神秘地回道:“胡乱猜猜罢了,三号线是老板房间的专线,平时是不开的,只有老板上岛才……”
正讲着话,眼见那边的环岛林荫道上走来两个保安,林牧慈忙拉起冀红躲在机房的后面,等那两个保安走远了,两人才从房子后面转出身来。.躺在帆布椅上的师傅扫他们一眼,不紧不慢问道:“两位不是杨老板的客人吧?”林牧慈已知暴露了身份,尴尬地笑笑算是回答。师傅突然坐正了身子,上下审视了他们好一阵问道:“你们……一定是记者吧?”冀红回道:“师傅,您怎么就认定我们是记者?”师傅脸上忽地变了色,不安地说:“我劝你们还是早些离开这里。前些时一个记者独自摸到岛上,被那些人捉住,打个半死又扔进湖里。”冀红听了望着林牧慈说:“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告别发电房的师傅,两人来到停泊小船的岸边不禁傻眼了——匿在水柳林里的小船已不知去向!冀红脸上立刻没了血色,问道:“牧慈啊,这……这如何回去?”林牧慈忙掏出手机,忽地发现没了信号,心下明白岛上已对手机信号作了屏蔽,心里不由地咯噔一跳。想来岛上已发现不速之客光临,很快就会在全岛展开搜索,一座弹丸大的小岛如何也藏不住身的。冀红一旁提醒道:“别犯呆了,快找船吧。”
两人不敢走正道,只得沿着岸边的小路往码头那边悄悄摸过去。正走着迎面又过来几个保安,林牧慈忙拉着冀红躲在柳棵子里,林牧慈半个身子贴在冀红的背后,能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等保安渐渐走远了,两人才从树丛中钻出来,继续往码头那边迂回。转过一个弯见到码头边的木桩上果然拴着他们那只小船,此刻码头上十分安静,只有一名保安悠闲地靠在树身上吸着烟。林牧慈向冀红做个手势,两人弯下腰,借助茂密的草丛掩护一前一后悄悄向码头靠近。
离小船只有十多米远的时候,林牧慈做个手势让冀红停下,自己低下身子无声无息靠近小船。望着随波摇摆的小船林牧慈的心又一次沉了下来——船上的桨被人拿去了!再观察那两只摩托艇,连引擎都卸下了船。.林牧慈垂头丧气回到冀红这边,冀红看到林牧慈的脸色心下已全明白,一时也愣在那里。过一会儿林牧慈渐渐平静下来,忽地想到在发电房后面曾见到几片木板,大概是搭棚子剩下的,心下便有了主意,轻轻碰一把冀红的胳膊说:“有办法了,走!”
两人顺原路折回发电房,远远地见树荫里只剩下一张帆布椅,这时刻落日西沉,湖面上银波闪烁。两人蹑手蹑脚沿湖边来到机房后面,林牧慈寻到一块两尺多长的木板,掂在手上做了几下划船的动作,感觉还不错。正比划着,立在墙边的冀红发现一群人从湖边一路搜寻过来,忙喊道:“牧慈,他……他们追来了。”柴油机的噪音太大,压住了冀红的声音,林牧慈仍弯着腰寻找第二块木板。冀红忙上前推他一把,又指了指湖边。林牧慈这才直起腰顺她的手势望过去,见那群人散开队形正向这边走来,慌忙扔下手中的木板,拉起冀红便朝房子另一面退去。刚退了几步却被发电房的师傅堵住了去路,林牧慈心中一沉,暗想此番真的是山穷水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