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家不能呆了,简直就是受罪。好容易送门神一样送走热情的大妈,大山火速翻出大衣、围巾、手套,里三层外三层把董洁裹成个棉球,套上特别订制的高腿棉靴。
“走,咱们去张牧张大哥那儿瞅瞅。”
出得门来,但见雪花飘飘扬扬斜洒而下。贫穷落后的乡村,银装素裹后,掩去了破败,别有一种空旷幽远的美。
我讨厌冬天,大山心里思量着。往年,冬天意味着食物来源短缺,小溪结冰了,捉不到鱼虾,野菜山菇都没得采,他们有可能饿肚子,放在小树林里的捕兽夹,偶尔捕捉到野兔的机会变的更少。冬天的屋子里,总有挥之不去的浓浓的中药味,尽管他闻的时间太长已经习惯,可一想到这味道代表小洁又生病了,怎么都喜欢不起来。
今年的冬天,他们做客千里之外的异乡,环境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似乎这讨厌之情,也淡化了许多。
现在手牵手走在飘雪的村庄,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而触目所及,皆是银装素裹,一片纯净的白,竟似有种走入另一个不属于人间的新的世界,于是一颗心,也变得纯净起来。回头望,身后曲曲折折,留下脚印整两行。陪在身边的小人儿,眉眼弯弯,身上很快落上薄薄一层晶莹。靠近,轻轻呵气,吹走两朵赖在她眉梢、不肯离开的调皮雪花。但见那双灵动的弯月先是闭上,然后睁开,眨呀眨,仿佛会说话。那样温柔的笑意,像水,从眼睛深处缓缓漾开,满的似乎能流淌出来。
忽然间就觉得,冬天,其实也不错,雪花,像能给人带来暖意的棉絮,既温柔又可爱。
“冷吗?”
董洁摇摇头,微微扯下一点围脖,在大山俯低身子而靠在她嘴边的的耳旁道:“下雪天不冷,化雪天才冷呢。哥,我们在雪里走一会儿可好?我觉得很舒服呢。”
大山松开手,看她向前两步,脸微向上仰,而双臂大张,原地慢慢的转了一圈。其间双眼微闭,似乎在聆听雪花的浅吟低唱。略一走神,便见她双手合拢,接得雪花十数朵,捧着送到他面前,“看,哥哥,雪花很漂亮吧?”
洁白的雪花,静静躺在她青灰色的棉手套上,一团一团小小的,大山把脸伏到她高举的双掌里,再抬起头,雪花已经消失在他唇边,“嗯,很甜!”
谁将平地万堆雪,剪刻作此连天花。雪天里世界特别安静,两人的欢声笑语,一如嘴边呼出的雾气,很快被寂静吞噬掉。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大山忽然想起了这句话,似乎是红楼中看到的吧?
“哥?”走前几步的董洁回头喊他。
“哎,来了,小洁,慢点,小心跌跤!”
张牧正在做衣服。
年关底下,许多人家,尤其是孩子,一年中就盼着过年这几天,能扯几尺布,做身新衣服穿。张大妈一年中,也就进了腊月这阵子,生意最是红火。
都听说张牧自打进了城,那手艺可是大有长进,要做新娘的、要同人相对象的适龄男女,各自翻出箱子底精心买来的布料,纷纷送到张牧这儿。
兄妹俩进屋,便瞧见张牧埋在布料堆里,忙得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