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张铁嘴两人本来打算第二天就要赶到华山去,谁知道天不作美,第二天一早,那天上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阴雨天气,华山定是一片泥泞,纵有奇人异士,想必也在那洞天里躲雨,这时上山如何得见?只好等雨停再作计较。
谁知那阴雨渐成连绵之势,连续几日不停。张铁嘴愁眉苦脸,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我们来华山求道,几至九死一生,想不到在这华山之旁,又受这阴雨之困,看来还是古人说的对,“不吃苦中苦,怎为人上人?”你看那些男女服务员,均是势利小人,见老夫衣衫简朴,个个待答不理,见你西装革履,人人笑面相迎,真正岂有此理,老夫在此处早已气闷,不如到外面摆上算命摊子消消心中块垒。
原来这宾馆的服务人员自从张铁嘴放茅一事后,认定张铁嘴是一个农村土包子,言谈举止间对他颇不恭敬。张铁嘴自封为茅山秘术第一代传人,颇有点心高气傲,除了怕官之外,闲杂人等怎会放在眼里?不料在白云宾馆吃了一瘪,心里非常懊丧。我正盼着他出去,便说枉自在这宾馆里气闷,不如到外面去领略六朝古都神韵去,顺便算命看相,也让这六朝古都领略你这茅山传人的风采。
等张铁嘴出去后,我从身上摸出那几块玉石来,按天书记载的术法练习融玉。所谓融玉,并非要那玉石融化,而是利用法术让它变软。玉石质硬,寻常方法如何求得?以前炼丹术士曾服食金银,但黄金难溶,金液难作,很多人因为吞食金粉毙命。我师卢生曾在天书秘籍中嘲笑说“金石有毒,岂可妄服?损身丧命,究竟无成”,他就主张“金丹身中有,莫向身外求”。他以自己的亲身经验写成秘术天书,自是去伪存真,微言大义,我和张铁嘴二人愈是修习愈觉得莫测高深,当真是仰之弥高,望之弥坚,直感叹这秘术道书果然是天仙正理,仙佛所留。
我用左手结成符印,一块小玉石在我右手中渐渐变软,秘术果然是丹经正法。正在得意之余,房门处传来钥匙转动声音,原来是张铁嘴从外面算命收摊回来了。
张铁嘴进得屋来,把手中的太极八卦图和爻筒丢在床上。我见他脸有不喻之色,便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张铁嘴气咻咻地说:
“老夫以为三秦乃中华始祖发源之地,定当人杰地灵,物华天宝,不料这些人如此迷信,无怪我国经济文化中心东移,黄土高原变成不毛之地。”
我觉得张铁嘴着实好笑,象他这样以算命谋生骗钱的人,怎么反怨别人迷信?正是开饭店不怕大肚汉,迷信的越多自己的生意不越红火么?张铁嘴算命看相十多年,都是凭望闻问切行事,惯会望风转舵,投机取巧,他的这套本事完全是无师自通,自己看《周易》和《麻衣相法》摸索出来的,再加上他当年讨饭时练就的铁嘴,死的说活,活的说死,这些年蒙骗钱财倒也没穿帮露馅,但他的这套本事究竟有多少可信度就大打折扣了,至少他本人就完全不信。
今天一早张铁嘴就离开宾馆,找了一处小公园的僻静处摆开了算命摊子。看着这满街来往不绝的红男绿女,满拟能蒙几个小钱,没想到直到日头偏西,也没有人对他的算命摊子看上一眼,这西安人怎能有这么高的思想觉悟?张铁嘴正在莫名其妙,一个二十左右的后生到了他的算命摊旁。张铁嘴大喜,正所谓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今天定要在这毛头小子身上大赚一笔,不料那年轻人并不算命,只问张铁嘴“不知道老先生算命真的灵验吗?”
张铁嘴作出道貌岸然模样,眼皮一翻说“这是什么话头?老夫行走江湖多年,算命卜卦,有鬼神难测之功,天机通晓之妙,怎的会不灵验?”
那年轻人诧异说“既然老先生如此灵验,到我们这儿算命看相做甚?难道您算不出我们这儿有个邵大师吗?”
张铁嘴嘴上不肯服输,说什么老大师少大师,老夫正要会会他一决高下,要他把大师的名号拱手相让。
年轻人表示不信,说邵大师算命灵验无比,无人不知,你来这里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吗?你这外地老头可不敢自吹,小心风大闪掉了舌头。
张铁嘴恼羞成怒,看来再在这里摆摊也挣不到钱了,一口恶气全欲发泄到那个邵大师头上。他张铁嘴一生只怕官,哪里会怕一个臭算命的?我劝他说既然那个邵大师名头如此之响,说不定有真功夫在身,过得几日天色放晴,咱们即要赶赴华山,何苦和他争短论长。张铁嘴瞪眼说,老夫算命多年,百无一验,但只是赚些小钱,不为大害,那邵大师依靠此骗术大肆坑蒙拐骗,实在有辱我中华民族脸面,如今定要揭穿他的画皮,为民除害。
第二天一早,张铁嘴便带我去寻邵大师的晦气。我本来想留在房里继续练习融玉,但恐怕张铁嘴一个人吃亏,万一那邵大师羞惭之下纠集人手,我还可替张铁嘴抵挡一下,当下我换上一身便装,把腰束紧,又把那块玉石偷偷地放在一个隐蔽的地方,就跟着张铁嘴离开了宾馆。
那邵大师大约五十多岁年纪,和张铁嘴年龄相仿,但比张铁嘴显得气派了许多,他身材高大,脸色白净,一看就是养尊处优之人。我们去的早,邵府上还没有一个外客,邵大师正在院中推演太极拳。他见我和张铁嘴到来,以为我们来找他算命,就客气地邀我们在他的客房就坐,拿来一个爻筒让我们摇了几下,稍候即给我们起上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