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山雨后的及时雨
雨里鸡鸣一两家,竹溪村路板桥斜。顾昭引着天香一路疾驰,这马儿前蹄刚跨出了华阴县,便风调雨霁了,看来方才峰峦深处的山雨并未蔓延开去。天香只觉道路两侧的事物飞快地倒退,她双手紧紧地勒着马绳,直到此时才隐隐觉得那左手开始麻木了起来,像是伸进了冰窖一般,时而还会传来一些刺痛感。
“顾昭,我们在前边找个地方稍作歇息下吧?”赶马跟在顾昭身后的天香喊道,不知是因为马背上太颠簸还是怎地,她的声音听来有些颤抖。顾昭回头看了一眼,确定天香还在近处,回道:“这快马加鞭都来不及呢,那手不想要了吗?”天香喊道:“怕是来不及了,我感觉毒性已经开始蔓延了。”天香这么一说,原本还弓着身子驾马的顾昭将抽打的动作慢了下来,吐了口气,回道:“前面有个驿站,去那儿吧。”
既然那毒性已经发作,那再赶回城里已为时太晚,顾昭没说什么,但二人都心知肚明,这天香的一只手怕是保不住了。顾昭接下来一路上更是沉默寡言了起来,他心想:这天香大好年华,正是美貌比花的年纪,却要断了一只手,多是可惜啊!说可悲都不为过,一双纤纤玉手本是女孩子的第二张门脸,今日之后她便要将一只胳膊缩在衣袖里躲躲藏藏的,真是别扭。他又琢磨,要是换作是个男人,断臂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偏偏让天香赶上了。他顾昭不懂医,可天香姑娘的双手是用来救死扶伤的,也不知道缺一只对行医问药影响大不大,唉,说一千道一万,都怪自己大意,酿此祸事!
顾昭还在脑海里替天香惋惜着,两匹马儿已经将他们带到了驿站门外。这家驿站想必靠近长安城附近的那几家可是简陋的太多了,三间茅草屋子围出了一块不大的空地,那空地上已有两匹马在休憩,当中还有口水井,旁的再看不到什么显眼的物事了。顾昭下了马回身去扶天香,天香没敢伸左手去迎他,只用右手撑着顾昭的肩膀跄跄下了马。
两人站在驿站的空地上张望了一番,待顾昭栓好两匹马儿,便一前一后走进了紧跟前那间草屋。推开未锁的木门,见屋里头俩大汉睡得正酣,顾昭便敲了敲手边的桌子,朗声道:“在下顾某,路过此驿,想在此休息一番可好?”床上的二人靠外边的那位睡得正死,反而是里头的那个迷迷糊糊地醒了,眼睛都懒得睁,嘴上念道:“其他俩屋都空着,自便吧!”说罢,又呼呼睡去了。顾昭二人得到允准便退出房子,轻轻合了房门就去了中间那一间屋子。屋里的陈设都是大同小异,无非一张床、一副桌椅,几只零散在四处的凳子,顾昭卸下包袱,说道:“天香,准备准备,就开始吧!”天香默默点头,同时也放下行囊,找地方坐了下来。
要说顾昭把,虽说没行医为人手术过,但还是懂点基本的尝试,见他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转悠,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一个火盆和一些干草,然后掏出火折子生起了火来,一面对天香道:“我生活烧一烧我这刀面,免得不干净。”就在顾昭生起火来烫刀的这一段时间里,天香就静静地坐着,她望着那已经红热的刀刃,火苗在她两只大眼睛里跳跃,蓦地就无声地哭了起来。顾昭虽然总是低着脑袋,却已察觉到天香的双腮上挂着两行泪水,他安慰道:“天香啊,没事,以后没人要你的话我要你!”天香苦着脸笑道:“我只是怕疼”顾昭心想:怕疼?要是真的只是怕疼就好了。见刀烤得差不多了,天香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攥在手上,说道:“一会儿你可要利索点,别弄得骨肉相连的,疼死老娘!”顾昭笑道:“嗨,我你信不过就不应该了!”顾昭把刀立在桌边,起身从包袱里取来一小药瓶,继续道:“哝,这时止疼散,我们锡山祖传的,平日里知道你看不上我们这些药方,可这不,没得选了。”天香用手接了药瓶,打开来闻了闻,说道:“我可没那么自傲,你这药不错,只是有些受潮了。”顾昭回道:“我都出师门这么久了,没腐坏都不错了!”
三言两语过后,窗外的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屋内的火光从屋外开起来就愈发的显眼了起来。天香做完心理准备后自觉地把左手放在了桌上,那原本白皙的手背已经开始浮现出了一层青紫。“你把头转过去,不害怕吗?”顾昭提着刀说道,天香则是气定神闲了起来,目光坚定地端坐着不动,他继续道:“那我开始了啊!你别紧张啊!”顾昭双手举着刀在头顶,看着天香。天香见眼前的他迟迟不挥刀,不耐烦地说道:“你可赶紧把,顾大侠,你莫要紧张才是!”火盆里的光在两人脸上跃动,顾昭腾出一只手揩了一把脸颊上的汗,回道:“忍着点啊!疼了你咬住衣服哦!”天香咬住衣领等着,顾昭吸了口气,闭下眼睛喊道;“对不住了!妹妹!”说时那刀就要往下劈去,刀风呼的响了起来,刀背上六只大环叮的齐声就跟着往下落。
“慢!”门外一人大喊,是陈言初!。他这一声喊得急,纵然是有些破音,可顾昭这刀刃已经斩下去一大半了,收它不急。庆幸天香反应迅捷,一听是陈少侠,收了手便站了起来,眼珠直顺着声音寻了去。又只听啪擦一声巨响,那屋里的桌子一分为二,顾昭满头大汗得喘着粗气,显然他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着了。刀落桌破,屋外的陈言初踢开房门就赶了进来,瞪着眼睛一看天香没什么大碍,才停下了脚步,问道:“五弟你在干嘛?”顾昭道:“我”他一面看着天香,一面支吾着,这说来话长,竟一时不知怎么讲了。“啊,顾昭在为我疗伤”天香看顾昭结结巴巴,先说道。后来,顾昭把这上山了以后的事情仔仔细细地和陈言初说了一遍,他才知道原来刚才二人的决定属实是无奈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