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阿娇有些诧异道:“你不是要去那座剑乡吗?”
叶兴一笑置之。
李幼孤是北唐剑道第一人,跟着他学利大于弊,不过现在他并不想去,想到自己背着李春秋的剑匣然后去跟人家仇人的师弟练剑,叶兴心里就有些愧疚,怎么说李春秋那老牛鼻子也教会他不少,甚至将剑匣这么珍贵的东西给了他,他跟李幼孤学剑不是吃里扒外吗?
至于那座剑乡,叶兴要自己去。
…………………
季夏之后,多雨时节。
天都下了一场大雨,三天三夜,一直到最后一天晌午才休止,雨停的第二天早上天都城内雾气弥漫,恍若人间仙境,美不胜收。
北唐大明宫内如同元宵闹市一般灯火通明,作为北唐三座皇宫之一,这里豢养了无数宫女太监侍卫,那些侍卫们不间断的巡走于大明宫每一个角落,他们不敢让这座皇宫发生一丁点是事情,太监宫女们小心翼翼的忙活着各自的工作,虽然当今圣上有圣贤之风,可是生气的时候依旧是杀伐果断,因此尽管这座皇城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但是那些太监宫女们仍旧是噤若寒蝉,为了保证整座大明宫内灯火不断直到天明,专门负责这一项的太监特意请了一道圣令,每个一炷香便要有人去巡走一番以保证。
负责这一项的总管太监名义上是内廷司礼监的掌印,实则是却是隶属于曹言尽管辖,那位没有实际官位却可以调遣整座皇城数以万计的宦官,若不是因为家道中落,依照他的才华最少也是一代名士,可即便如此,整座皇城,甚至是整个天都除去当今圣上以及长公主府的上宾李幼孤之外,曹言尽号称第三甲也不为过。
曹欣是曹言尽的义子,午时雨停了之后他才慢悠悠的踏出皇宫,因为跟着曹言尽学过一些武艺所以他不像其他太监一样身材清瘦,反而有些武夫的壮实,踩着积水,双手入袖行走在皇宫之中,途中遇见的宫女太监不少,但凡是看见这位曹黄门义子的宫女太监们都会走上前端着一副笑脸打招呼,即便是一些眼光长远的侍卫也会朝着这位太监笑着点头,然后退到一侧,低着头静静的等待着这位背影强硬的宦官走过去。
不管太监宫女们如何攀谈,这位宦官都不会理睬,伴君如伴虎,尤其是这皇城之中,况且他拜曹言尽为义父,宦官群中地位也算得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这是十几年才练出来的本事,不管是新来的还是已经扎根了的太监宫女们都清楚这位大宦官的脾性如何,也知道他跟曹总管学过武艺,故而深得圣上喜爱,宫内还有传言说整座皇城之内除却曹黄门之外便属曹欣武艺最高,前些年大隋余孽闹的严重,他一个人带着刀硬生生的杀了几百名大隋武夫,自此一战成名,然后暗地里给他取了一个外号叫“曹四甲”。
虽说不知道到底是真的假的,但是这位宦官生气的时候身上一身戾气却是让人胆颤。
曹欣性子有些内敛,太监宫女们只要不触碰到底线,很多时候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一点倒是令太监宫女们心存感激。
大明宫一切内务以前是由曹言尽管,他被调遣之后便由曹欣节制,除开一些皇宫中的禁忌之外,那些杂七杂八的小事全被他交给了手底下的宫女太监。
今日皇上下了早朝便待在尚书房内,曹欣得到消息之后就赶了过来,敲响大门得到皇帝准许之后他才缓缓的走了进去,将双手从袖子中取出,静静的站立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位收拾旧山河的贤明圣君,当这位北唐皇帝阅完江南送上来的奏折之后,看着门外,他笑着问道:“曹欣,外面的雨几时停的?”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可不是说说而已,但凡是由皇上口中说出来的话甭管是谁都得皱着眉头斟酌一番,既不能全猜透,又不能猜不透,这是大忌,曹欣想了一会后,轻声说道:“禀陛下,雨才停不久,昨日传来信说花家那位养子回到阴山便跟匈奴打了一场,想来加急奏折快到了,西蜀方面徐冉修每日在长江操练,不出一年她必定伐南唐,还有便是长公主也回来了,还带了一名……剑士,扬州来的,姓叶,祖辈没出过什么大人物。”
一些有权的宦官都喜欢传授一些生存之道给脑袋机灵的小太监,这些太监一句话便足够令小太监们自保,曹欣便得了曹言尽真传,对这位天子的脾性了解的透彻。
中年男子犹豫片刻,轻声道:“将新来的太监领到后宫换下那些老的,另外你挑几个手脚灵活脑子机灵的太监将他们送到曹言尽那里。对了,关于谢家,你有什么意见?”
曹欣沉默半晌,低声说道:“最近谢家嫡系跟太子走得近,倒是旁系走了一大半,天都内只剩一个谢当归和谢黄芪有点手段,那谢当归去见了长公主,应该表了态。”
皇帝微笑道:“谢家眼睛倒是高,娶谁不好非要娶李阿娇,你有时间选两个人跟阿娇说一声,借她身边那年轻人杀些人立威,皇宫的人不方便出手,有些烂摊子还得她替朕收拾。”
曹欣轻轻应了一声,静待下文。
这位忙碌着如何让储君立威的中年男子低头沉默很久后,忽然问道:“近日里来了些什么人?”
曹欣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双手递到中年男子面前,轻声道:“江南来了不少的文人雅士,听说隋家长子也来了,还有一位刀客,看模样似乎是西楚人。”
中年男子问道:“打得过他吗?”
曹欣摇了摇头,惭愧道:“走不出十招。”
听到这句话皇帝明显愣了片刻,随即释然,叮嘱道:“那就让阿娇那些大内高手去试试,要是打不过就让李幼孤去。”
曹欣欲言又止,左右为难道:“那曹公公?”
皇帝挥了挥手,没有说什么话,但是后者一瞬间便明白了是什么意思,识相的退到一旁默不作声。
待这位春秋以来少有的圣君将那些奏折处理完之后,起身走出来尚书房,这位深得曹言尽真传的太监只是目送着皇帝离开,当看不到皇帝的背影之后,原路返回喊来两名心腹太监,给了一块金牌,念了一大串名字之后嘱咐道:“你告诉长孙皇后,皇上要动谢家了,让她叮嘱太子小心一些,下了水可就上不来了,咱家能帮的就只有这些了,风口浪尖上你们都小心一点。”
两名太监心思玲玲,点了点头应道:“奴才告退。”
曹欣没有多说什么,然后径直出宫。至于后宫那些个杂七杂八的事情他抛之脑后,一路上皱着眉头想着怎么和长公主那位“狠人”交涉,要知道天都跟这位长公主交涉比伴君还麻烦,稍有差池,那就是一个“死”。
皇帝一回到寝宫曹言尽就差人送来了几封加急奏折,看着那几封奏折,那位贤明圣君摇了摇头满脸无奈,轻轻叹了一口气之后随意拿了一封奏折,看了一眼后便丢到地上吓得那送奏折的太监扑通一下跪到地上磕头,片刻后没有听到要“拖出去”“杀了”这些字眼小太监才长长吐了一口气,抬起头悄悄的看了眼天子,要不是皇上还在这儿他只怕已经瘫软在地上了。
没有命令便一直跪着的小太监也听出了始末,这花雨错才回阴山没多久就和匈奴打了起来,他心中咂舌,花家这位这真是个狠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不用想,肯定又是来要兵的。
不过,现如今戍边的大将只有这花雨错没事便领着几千铁骑学着匈奴一般烧杀抢掠,一个月十几封奏折全是要兵的,说是今日灭了匈奴哪一个部落损失不小,然后刻意点明些许贡礼已经在路上,最后要添兵几千。
皇上虽然生气,可花雨错的确是十几位戍边大将中最能打仗的,也知道中原马匹几乎要高价像五胡购买,因此对于那赠兵的要求天子也欣然允诺,那花雨错也知道皇上要什么,每次送的东西属马匹最多。
一两个时辰之后,小太监面前到处是批完的奏折,他捡起来之后慢慢退了出去。
待那小太监走了之后,这位北唐天子才开怀大笑,吓得一旁的婢女当即跪到地上,“好一句不教胡马度阴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