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阿娇最近喜欢上亲眼看着叶兴练剑,因此一有空闲时间准会让这家伙提剑挥舞,她倒是满足了,只是叶兴有些可怜,堂堂剑士却做起江湖武夫卖艺的勾当。
有一日清晨,叶兴悟出了一点至高的剑意,正准备炫耀的时候就看见一脸欣赏的李阿娇,皱着眉头细细一问才知道自己这些日子被当猴儿看了,可他又敢怒不敢言,最后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那之后叶兴就很少练剑了,即便是练也会背着阿娇姑娘。
起初李阿娇还有一些意见,兴许是拉不下那张公主的面皮,所以没有问,两次三次之后终于是忍不住开口,对此叶兴没有隐瞒什么直截了当告诉了这位尊贵的长公主自己不想被当猴看了,再得到这么一个答案后李阿娇明显收敛了许多,然后一切恢复如初,每日清晨依然准时起床指导叶兴那蹩脚的剑法,一招能抓出十几处毛病。这也幸亏叶兴的心性被李春秋磨练的很好,否则的话还真没几个人受得了她。
小丫鬟红萸还是那副模样,有时候胆子很大,有时候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大气不敢喘一口。
李阿娇或许不是个好女人,但不失为一个好师傅,她每次将叶兴的毛病抓出来后都会立即纠正,像这种有关修行上的问题每一个都能让叶兴受益匪浅,尤其是纠正之后。只不过在李阿娇眼中叶兴的剑法依旧蹩脚,但是很明显能看出来精进了不少,这也没白费教了这么久。
对于这一类问题叶兴习以为常,那青城山山上被李春秋指指点点也不是一次两次,甚至每次都要反驳两句,但今时不同往日,李阿娇可不是李春秋,所以每次阿娇姑娘说什么,年轻人总是一副竖耳静听如同学子。
叶兴掏出那本百无聊赖之际书写的《黄庭经》下半部,所有生涩难懂的字眼都被他用笔墨勾勒,总共三十多处,这些问题对于李阿娇来说只是信手拈来,不到半炷香的功夫就将困扰叶兴几天的问题解决了。
黄昏时候年轻人天府内终于有了灵气,叶兴反应不大,倒是李阿娇长长舒了一口气,心想谢天谢地总算是踏出了第一步。之后叶兴开始着手李阿娇说的那剑宗秘术《剑解》,原本以为是什么高明绝学,不曾想这玩意竟只是逃跑用的,非但如此,而且更加生僻难懂。黯然神伤的叶兴只能是继续练着《春秋剑诀》,这剑法虽然被李春秋改成了一副花架子,但好歹也是气宗绝学,叶兴对于《春秋剑诀》也非常熟悉,现如今即便是让他换都不换,李阿娇也没有那个想法。
实在是无聊的李阿娇折了一根树丫又跟叶兴练起了剑,最后的结果叶兴仍旧是没能在理李阿娇手中走出十招,但是他看出来这位长公主是用了一些修为,比试的时候她手中那树丫恍若铁杵,挥舞起来风声呼啸,一剑一树丫相碰震得叶兴虎口隐隐作痛,十招之后叶兴拎着剑的手有些颤抖,只见李阿娇却如同泥菩萨一般一动不动。
收了宝剑,对于那十招十分好奇的叶兴急忙凑上来问道:“阿娇姑娘,你不是说不会用剑吗?”
将树丫丢到地上,轻描淡写就把叶兴这位苦练了几个月的剑士打败的李阿娇冷哼一声,说道:“诸般道法殊途同归,再说了,要打败你根本不需要十招,一招就行。”
叶兴一脸神伤,跟这位公主说这种就是自讨苦吃,他转移话题道:“我们还有几日抵达少安?”
北唐长公主目光投向前方,雨雾朦胧,她皱着眉头看了一会,轻声道:“快了,看来今年的少安雨季有些长。”
叶兴也顺着李阿娇的目光看过去,可惜没能看出个什么,眼中除了雾还是雾,收回视线,年轻人疑惑道:“你还学过钦天监那类知识?但是这大雾弥漫的天气你能看出什么来,而且现在还是白天。”
李阿娇转过头,“你不知道的东西还有很多。”
叶兴有些头疼,无奈道:“那你有什么不会的吗?”
李阿娇看着叶兴像看白痴一样,“你不是要赶往少安吗?怎么,现在不急吗?”
叶兴眉头微皱,心想我倒是想早一点赶往少安城,可你一路上把我当猴看,那能快得了?!
李阿娇看透了年轻人在想什么,这位来自北唐诸子百家几乎无所不会的少女冷声道:“当你什么时候能自己击杀第三境的修士的时候就不会被人当猴看了,修士到达第三至乐境才算是真正的修士,你这样的修为到了少安城只能多一张碗一双筷子,当你到达第六第七圣贤真人境界的时候就能像刘遂良那酸儒一样镇守一方,甚至还能学那些缥缈的道法。”
叶兴听的津津有味,听到精彩之处忍不住好奇道:“那你会多少道法?”
李阿娇没有回答,只是伸出食指晃了晃,
叶兴小心翼翼的问道:“一种?”
年轻人又想了想,觉得依阿娇姑娘的身份怎么都不可能只会一种,所以立马补充道:“还是一百种?”
李阿娇呵呵一笑,并没有隐藏什么,如实说道:“一种。”
叶兴一阵琢磨咀嚼,此刻他心里已经有数,那应该也是类似于剑宗秘术,那种开山煮海只是眨眼之间的大神通,现在他有些明白阿娇姑娘为什么能让李幼孤那般剑宗真人死心塌地的卖命了,原因便是因为她有那些高明的道法神通,甚至还有那书上说的阵符法器,这些玩意,随便一个就能让山河颠倒,日月倒转。
穿过这座山,李阿娇瞥了眼仍然纠结于道法神通中的叶兴,微微一笑,又露出那副熟悉的夫子面孔,苦口婆心道:“凭你这天府内刚聚集灵气的小修士想一百年也想不通,这些东西说不定是你穷尽一生都触摸不到的,想多了反而不好。
你那剑法已经熟练,劲头足够,唯一的瑕疵就是实练不够,出手有时候无法控制,那《春秋剑诀》是西蜀剑派气宗绝学,讲的是四两拨千斤,你却着拿把剑跟一头蛮牛一样到处乱撞,难不成你以为凭你这一只脚踏进第一境界的小修士还能跟那些专门炼体的武夫们较量?
再有,不是动静大就代表强,那《黄庭经》上面不是有一句‘以静制动’吗?真是的,白给你讲解了那么多的话,难怪李春秋会嫌弃你悟性差,你这学不能致用,那还学什么?干脆转武夫练一身蛮力也好过你这样。”
叶兴听的心神摇曳,但是并没有反驳什么,正要开口问一些有关修行的问题的时候少女便打断他继续说道:“你是我遇到最笨的一个人。”
“……”
少女并不知道,这段时间经常被她打击的年轻人这一次真正有些感叹,最后那一句话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叶兴重重的叹息一身,愁眉苦脸,他大概真的不适合修炼。
李阿娇也称得上心思玲珑,实际上除却教年轻人之外,这么多年少女没有像今天这样对待过任何一个人,因此期盼也会高出很多,教导的时候自然严格许多。她七八岁就被母后教那些宫中的尔虞我诈,学法家、纵横家,兵家等等,十多岁的时候亲自教导出了二十四大内高手,所以年轻人被少女寄予了厚望,因此对这么一个空有根骨悟性不是很好的年轻人,她经常会讥笑一番,跟他相处久了了解年轻人之后,心中那种期盼越发的高。
其中或许有交易的成分,说不定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但依商人的眼光来看这桩买卖怎么说都是少女亏了。
李阿娇确实没想到话说的太重,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年轻人,脸上第一次露出关切,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抱着剑匣的叶兴也看了眼少女,摇了摇头,道:“没事,只是想到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李阿娇眉头微蹙的看着死鸭子嘴硬的年轻人,忽然笑了,然后莫名其妙的摇了摇头,身后的红萸看见欲言又止,心里揣测着自家公主兴许变了,公主大概是春心萌动,红萸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红萸的动作注定不会被两人发现。
李阿娇回过神来的时候叶兴已经走了很远,她急忙追上去,一只手搭上年轻人的肩膀,原本是个姑娘,但却有些爷们儿,“叶兴,其实你根本不适合这条大道。”
年轻人继续赶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救少安城。
李阿娇继续说道:“我说真的,你挺适合当春秋武夫炼体魄,这一类是不需要太高的悟性,而且你很勤快,真的,不骗你。”
叶兴欲言又止,他想不明白这位往常极度自信的长公主今日是怎么了,像个话痨一样噼里啪啦说不停,要说是因为自己,年轻人绝对不信。
李阿娇收回手,双手背着,仰着头望着满天星辰,今夜星空璀璨,少女半晌未曾言语。
她并不是不知道说什么,而是怕惊扰了天上人。
叶兴顺着少女的目光狐疑看去,轻轻叹了口气,那天上能有神仙吗?他依稀记得娘亲的话说“星空的尽头才有神仙”。
只是叶兴不知道的是身边这位长公主的内心此刻充满复杂,叶兴不懂修行大道,更不懂这些复杂的事情,所以叶兴只是瞥了一眼并没有说什么话。
不知道多久李阿娇回神的时候双眼盯着叶兴,年轻人若有所思,少女看了估摸半盏茶的功夫也没能从叶兴脸上看出什么悲伤,只是一副思念的样子。
李阿娇知道这家伙不可能有什么姑娘思念,顺理成章的想到了青城山的李春秋,这是叶兴经常提起的人,甚至剑法、道经一切都来自于青城山。
李阿娇原本还有些愧疚,可看到叶兴那副‘思念’气就不打一处来,性情变好不到一个时辰就立马暴露本性讥笑道:“李春秋也就给了你些秘籍,收留了几天,其余的还不都是我教的。”
李阿娇瞥了眼被叶兴像抱姑娘一样抱着的剑匣,很快又说道:“那些剑我也能给你,太清宫就有一把镇妖剑,你这些剑更人家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人家专门杀妖,你连人都杀不了。”
或许是怕叶兴太娇弱经不起骂,李阿娇口语中略带有解释道:“我会将你领上大道,当然,要是你还跟现在一样傻的话,一切休说,毕竟我可不是那天底下卧着的圣贤,我也要修炼。”
叶兴听的摸不着头脑,有些迷糊,这都哪儿跟哪儿?!
李阿娇也不生气,丑话说在前头,这要是卯足了劲都没办法教会,那跟她还真没什么关系,但叶兴这能跟江南那些自命不凡的名士们“狼狈为奸”,怎么说也该是位拔尖的年轻俊彦才对。
叶兴看见李阿娇思索的脸色,忽然觉得无奈,急忙解释道:“我想你可能误会了。”
李阿娇脸色像发现了新的绝世神通一样,追上叶兴两人并肩而行,“我误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