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船抢女人，上船分金钱。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p>
我们都解了盔甲武器，交给奴隶去清洗收藏。另一些奴隶举着火把，给夜色渐深的海面提供人工照明。</p>
男人们上身赤膊，只穿短裤。我跟着其他水手哼着粗豪的海盗之歌，一边用锯齿切割蜃妖的尸体。</p>
这家伙是个扁平体，横过来它的长度接近我们的百丈船身，但是厚度只有二十来丈。可能要到一更天的时候才能做完寸斩成脯的工作。</p>
不过这或许是我们这群海盗最后一次战斗了。</p>
父亲宣布二更天我们要大开宴席，狂饮达旦到明天日出。</p>
激战之后，全部的弟兄儿郎都难得地放松，几十年的杀伐营生要告一段落了。</p>
血黏得我健美的肌肉和光泽饱满的皮肤腻腻的。</p>
我没有清洗战斗时身上被蜃妖喷的血，我准备在完成屠宰工作后一并洗个痛快澡。</p>
母亲常教导我“君子远庖厨”的行为准则。事实上，我也从不做饭，一切都扔给慕容芷这丫头打理，我的内裤也是交由她洗的（没有一个圣贤们把女人算在“君子”的定义内，按照《易经》的说法，女人属阴，和小人同物种，该主内。这点上，圣贤和我们强盗观点十分一致。）。</p>
但屠宰海妖和鲸鲵的工作，父亲坚持由我们这些男人完成，就是再健壮的奴隶也不能插手。</p>
这件工作超越了庖厨本身的意义，而是考验男子汉勇气和魄力的仪式。</p>
海妖或者鲸鲵都是强大的生灵，武者战胜并且集体食用它们的肉体，无论在心理上还是肉体上都暗示着人族克服了对这些洪荒遗种的恐惧，也能增加团体中的凝聚力。</p>
这颇类似远古的人族先王带领着国人进行对猛兽的大规模围猎，然后召开无非身份的国人宴会。</p>
《诗经》中的《颂》有这类场景绘声绘色的描绘。</p>
——其实在母亲的铁戒尺下，我能背诵这部上古经典的全部三百篇诗歌。</p>
但我已经果断选择性的忘记了《诗经》。</p>
——这会造成我和其他海盗的距离感，让我在他们心中原本幼弱的形象更加偏向那些废柴书生（这些废柴的成熟体就是杀千刀的狗官），不利于建立我的威望，不利于树立本少主英明神武的形象。</p>
——还是吼“跳船抢女人”燃。</p>
“啊！少主，少夫人来了！”</p>
“哈哈，你们什么时候生小少主啊！这么一个水灵灵的姑娘，这么还没听说过你们那个啊？少主不是读老夫子的书读的下面不行了吧？”</p>
水手们忽然聒噪起来。</p>
原来是慕容芷。</p>
她正款款登上扶梯，向我这边走来。</p>
她不再是童养媳打扮的家常服装，而是换了中原大家闺秀节日时的服饰：头盘螺髻，一袭锦衣，上刺凤尾蝶（是用真头发盘出来的，我可以作证，午后和我吵架时，我还在琢磨揪她长头发呢）；脸倒没有扑粉涂面，单单素颜就已经皎洁如十四夜的月，无敌无敌了。</p>
我现在十五岁半，她十六岁半。</p>
女孩子通常比男孩成熟早，她发育得已经近于丰满。</p>
不过中原传统的女性服饰并不能凸显出胸脯和肥-臀的玲珑线条（宫装和广陵城妓女的制服除外），要放出风姿不是靠原始本能，而是靠另一种帝都系步态和眉目顾盼，只有几代公卿家的小姐才会。显然是我娘教授这小贱人的。</p>
不过再漂亮的打扮，也无法掩饰出慕容芷眉目间对我的恨意。</p>
千姿万态，女大十八-摸，这小贱人对我的冤家死样不变。</p>
“有什么好看的啊。女人嘛，晚上灭了火都一样，还不是和母猪一样干。”</p>
我大声说，一定要让她听到，偏要刺激她。</p>
（我已经不准备再和她兄妹相称了，因为她向我父亲告状的行径非常恶劣，伤害了我的心灵。我实在不明白一个每天都会帮我洗内裤上的精-斑的童养媳，为什么就因为我偶尔的几句下流话而做出那么事情来。要说下流，船上的哪个弟兄不对他们老婆真下流？）</p>
慕容芷脸色如常，但我却看得明白她的牙齿在咯咯地咬，盘算着把我的每块小肉一口口咬下来。</p>
——我不会透视，这叫移情代入感受，层次低的人不懂的。“少主忌口啊，你要把少夫人弄哭了。多好的女娃子啊。是少主前世修来的福气。”</p>
有几个蠢蛋开始自发地为慕容芷帮腔了。</p>
“小孩子间一定闹闲气了。不吵不闹不成夫妻嘛！”</p>
又有几个蠢蛋在和稀泥。</p>
在这些父亲手下的眼中，慕容芷的原家少夫人只是时间问题，等我在二十岁行过冠礼后，准定能把她抱上床。</p>
其实不久之前，顽固的父亲终于松口让我摆脱这个女人了。</p>
慕容芷和我的真正关系被船上的绝大部分海盗误解，这种误解来自他们的历史经验得出的谬论。我没有精力去向每个人分别掏出自己的真心解释，那只会越描越黑。</p>
她的父亲是我父亲的义弟（看过前几章的各位读者已经知道了），不但枪棍十分了得，而且通经明史，他叫慕容子陵。</p>
我父亲被南宫大头目任命为干将后，风风火火地带着三百精锐去洗劫郡城。</p>
在死牢里他发现了被挑动手筋脚筋，手脚仍上了大小精钢连枷的慕容子陵。</p>
——一定是个危险的人物。</p>
父亲第一眼就判断出来。</p>
“狗官为什么抓你？”</p>
“造反。”</p>
“现在这世道人人造反，不缺你一个。”</p>
“我还称帝。”</p>
“哈哈哈。你脑子有病。”当时的父亲生起了一股好奇心，</p>
——这个时代有无数的强者，或者割据山头，或者攻城称王，可他们捞够了地盘资源后依旧给皇帝老儿留下点脸面。向帝都上表做形式上的自荐后，朝廷会送来一纸追认性质的招安赦书，强者们就可以成为名实皆有的大将、节度使、乃至一字并肩王。</p>
但称帝还是禁忌的事情，世俗间没有一股势力能独立推翻帝系，一旦触及这条底线，帝都仍有足够的实力进行疯狂反扑。</p>
妄自称帝也会给其他割据势力进攻的口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