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被一阵争执的声音吵醒了。
她慢慢的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一双骨节优美的手,食指上一枚碧玉扳指,镌刻着瑞兽貔貅,口中那一点吞金正对牢她的眼眸。
往上看,是白色的矜衣,上好的江南素锦,金丝镶的盘扣,交领散散半敞,再之后是两条形状漂亮的锁骨,颇为精致的下颚,清秀的五官不算英俊,但覆下的眼睫却又密又长。
……是因为他有一双美丽的眼睛吗?
她的呼吸一窒,这才发现睡着的时候竟是趴在他的胸口。于是脸色瞬间惨白,却无论怎么回想,也想不起来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彼此难分难解的亲吻,交错不稳的呼吸和司徒星那一声“已到含沙别苑”的声音。
然后呢?再然后呢……“鸳梦”的毒解了,是否就表示她跟他之间有过了床第之欢?
她试着慢慢动了一下身体,除了背上结痂的伤口牵扯出的隐痛,并没有其他异样。
有些疑惑的半支起身,才发现身上换过了干净的衣物,同样的江南素锦,外袍下的小衣却还是先前所穿。细细的看了一遍,再抬头时,却对上了慕容苏含笑黝黑的眼睛。
“早。”
他打招呼的样子很随意。月影的脸却一瞬间发热,止都止不住的红晕一路蔓延到耳根。她暗自恼恨自己心猿意马,皱着眉手脚并用的从他身上爬起来,谁知背上一阵钻心蚀骨的刺痛,让她忍不住重重的吸了口气。
因为这一犹豫,男人的手又把她揽了回去,摇头笑叹:“那个可不是小伤,要不怎么让你一整夜都趴着睡?”
她咬牙:“慕容苏,你到底有没有……”
话没说完,他却朝窗外看去,道:“听外面的声音,似乎是司徒找的大夫来了,这边不让进,正吵着呢。”眼神看回来,落在她脸上,“再睡会儿吗?还是让大夫看伤?”
他彻底当做没听到她的话,月影忍不住抓起他胸口的衣襟,薄怒道:“慕容苏,我到底有没有和你做过?”
这句话说得很大声,连窗外的人都听到了,原本的争执声立刻停了下来,四下里有诡异的安静。
他一愣,然后就开始笑,笑得连眼睛都弯起来,然后轻声说道:“没有。”
她狐疑的盯着他:“那‘鸳梦’是怎么解得?”
“我有解药啊。吃了解药你就睡着了。”
她觉得自己的怒火又蹿了上来,勉强忍住了才一字一字道:“有解药为什么不早说?”
“你没给我机会哪。”他颇为暧昧的把手指压在嘴唇上,低低道,“你忘了那时候吗?……根本开不了口,说不得话。”
他故意让她想起昨天的事情,然后看她羞赧又咬牙切齿的模样,心里就有幸灾乐祸的快意。这女人根本不知道他忍得多辛苦,堂堂信王殿下从来不需要做柳下惠,这次倒是为了她破例了——他一看到别苑那些女孩子的脸,就突然没了兴致,即使前一刻还差点把持不住的把解药扔到窗外去。
她看到他很**的笑意,一把抡起锦被就劈头盖脸的扔了过去,连背上的疼都顾不上了,冷然道:“你出去,让大夫进来!”
慕容苏很好脾气敛衣起身,披上紫貂毛的大麾正要出门,月影又叫住了她,犹豫了片刻才问道:“持剑山庄有什么消息吗?”
他的眼神一闪,摇头道:“我没有去过,不清楚。你想知道的话,我这就叫人去打听。”
她轻轻的恩了一声,转过头去不再说话。耳边听到他带门而出,然后在外头吩咐了几句,随后便有大夫和女侍进来替她料理伤口。
她静静的躺着,热潮退去,脑子里却渐渐清晰,诸般事情纷至沓来,一时纷乱不休。
此刻她最想知道的,是持剑山庄的火是不是灭了?阿朱究竟有没有找到无重?大酉的守军有否击退了白朔骑兵?……一旦想起这些事这些人,就恨不得能够有双翅膀立刻飞回山庄里去!
但是,她不能。
并不是因为背上的伤,而是因为慕容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