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远帮助兰蔻埋葬了父亲。
等到安好墓碑,兰蔻郑重地在墓前跪下,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那眼泪滴在泥土里,新土的颜色颇深,泪水滴进泥土里,瞬间便没入,再也见不到丝毫痕迹。
兰蔻说:“这是爹自己之前选的墓地,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会用上。”
后来,莫远才知道,其实苗老爹早就身患重病,去世是早晚的事情。兰蔻心里一直隐约有着爹会走的准备。
但是,任谁见到父亲以那么惨烈的方式死在自己面前,肯定都会比兰蔻更加难过,更加悲伤。
莫远想不到,那样单薄的身躯里,怎么能蕴含那么多坚强。
他们在等待莫遥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断断续续地有些交谈。
兰蔻的酒量不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家里是开酒肆的原因。
因为酒肆是开在靠近深山的路口,来往歇脚的客人并不多。莫远把那些杀手的尸体拖到酒肆不远处的森林里,便不再理会。兰蔻则一直陪在莫遥床前。
她看着回到莫遥身边,只是查看他的伤势,然后便无声地坐到一旁的莫远,问道:“你是不是很担心?”
莫远看了看她,默默地点了点头,他很少不微笑着回答别人的问题,但是那时他真的笑不出来:“是的。”
兰蔻慢慢地站了起来,丧父之痛让她整个人显得异常疲惫。
莫远看着她,不知道她要去哪里。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让他有些担心,他不由也跟着站了起来。
“我马上就回来。”她轻声地说,然后离开了房间。回来的时候抱了两坛酒。
“你喝酒吗?”她轻轻地放了一坛酒在他面前。
“我不喝。”他摇了摇头。
莫遥重伤昏迷,逃走的杀手说不定并没有真正离去,而是在不远处的暗处窥视着,随时准备杀个回马枪。现在喝酒,很不明智。
兰蔻笑了,虽然她的笑容之中有着三分凄苦,三分柔弱,却还有三分坚毅,和一分安抚。
明明刚刚失去了最最重要的亲人的人是她,明明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是她,明明刚才失声痛哭梗咽到几乎晕眩的人也是她,但是,此刻,她轻轻地笑着,却用自己微弱的笑容试着想要安慰他。
“这个酒喝了不会醉的。”她轻声说,然后揭开了酒坛上的塞子。
莫遥看着她,她把酒递到了他的面前。
“苗家的酒肆,做的是过往客旅的生意,不像闹市里的酒家,可以有很多老主顾。”她见莫遥接过去酒,但是没有喝,忽然便打开了话匣子。
莫远静静地听着她说话。
“所以,酒酿得不好,过往旅客路过这里,别无选择地只能在这里歇脚。酒酿得好,也不会有客人专门跑到这里来喝酒。”兰蔻继续说着这似乎漫无边际的话。
莫远也只是静静地听着。
也许,她心里很难过,需要这么说话来发泄那闷在心中的悲伤。莫远这样想着,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呼吸平稳的莫遥,觉得自己也正需要聆听。
兰蔻举起酒坛子,毫不做作仰头地喝了一大口,然后笑着道:“所以,这酒里掺了水,根本喝不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