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前工业化时代的欧洲夜晚,城市里还不是灯火通明,但像巴黎、伦敦这样的大城市,正处于夜生活急剧变迁的时期。人们睡得越来越晚,天黑以后走到户外寻找欢乐和利益,而遍布城内的咖啡馆、酒馆、赌场、妓院即便是在深夜依旧高朋满座。
自从9月间“法兰西第一共和国”成立后,巴黎城内的宵禁也松弛了不少。虽然赵新他们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而且都是贴在街边的阴影里前行,可街上还是偶尔能看见几个结伴回家的行人。
十八世纪末的欧洲街道照明普遍采用鲸鱼油灯,一般是从街两边交叉斜拉两条绳子,灯具就悬挂在绳索交会点的下方。在空旷的街头靠一盏高悬的油灯,照明效果可想而知。实际上这玩意的作用根本不是方便市民夜行,而是为了改善治安条件。问题是由于照明效果并不好,城市治安状况很难有太大改善,所以一个人单独夜行仍有风险,很容易被人敲闷棍。
靠着夜视仪的帮助,21个人犹如一条游动的黑蛇,停停走走,用了差不多四十分钟才来到了位于大修道院花园东北角的围墙下。
依旧还是采用五人一组搭人梯的老办法,将一个人迅速送上墙头进行监视,之后其他人再依次爬上去。赵新虽然久不打仗,可一直保持锻炼,身体协调性还是不错,翻墙的时候没怎么耽误时间。
参加行动的21个人按照之前定好的方案,在进入花园广场后分成了两队。包括赵新在内的第一队11个人负责进攻圣殿堡监狱,他们将沿着东侧的灌木丛再往北,从圣殿堡西侧的城墙攀上去,那里有甬道和圣殿塔监狱相连。
第二队10个人则会顺着南侧的灌木从向西移动,拔除楼顶上方的哨兵,并监视大修道院内的国民警卫队。
以上两队各自又分成了两个小组,即负责火力掩护的支援组和担负突袭任务的突击组。
两队人马按照各自的目标,呈单纵队交替式掩护前进;也就是第一组移动一段距离,停止并掩护,第二组从第一组侧翼越过,向前再移动一段距离,停止并掩护,循环交替。这样做虽然行进有些缓慢的,但在警戒程度上会更加安全。
所有人在前进时,为了方便队友间的信息传达和迅速转移位置,后面的人还会将左手搭在前面一人的肩上。这些战术动作其实并不是北海军特战营士兵的日常训练科目,但是为了这次行动,之前在雷神号上已经专门做了多次夜间训练。
就在赵新他们这队人抵达北侧墙根下的时候,随着最前方的一人猛然抬起手臂,先后打了个停止和卧倒的手势,第一小队的十一个人立刻趴在草地里一动不动。几分钟后,两个扛着枪的国民警卫队士兵提着马灯,从西边顺着小径走了过来。
当两个士兵经过赵新他们身侧,转为背对的时候,四名特战营士兵犹如幽灵般从草丛中缓缓站起,蹑手蹑脚的走到二人身后,最前面两人猛的张开双臂就扑了上去,他们一只手死死捂住对方的嘴,另一只胳膊则死死的勒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两个法国士兵心中大惊,本能的拼命扒开脖子上的胳膊,两条腿也不自觉的跟着踢腾起来。然而他们的腿很快就被人死死搂住,身上的挂着零碎发出了轻微的响声,十几秒后,两人彻底陷入了昏迷。
动手的四个人迅速将国民警卫队士兵的双手背到身后用塑料手铐锁上,双脚也如是,眼部和嘴部则用胶带缠了两圈,接着又在双手双脚间系上了一根绳索;如此一来,他们就算是醒了也无法动弹。四人随后又将两个家伙抬走,放在了一处茂密的灌木丛后面。
就这样,两队人马各自行动,逐一清除广场内巡逻站岗的国民警卫队士兵,半个小时后,这些人要么在弩箭下变成了尸体,要么就跟待屠宰的猪一样,四蹄一拴,扔在了草丛里......
38岁的路易十六自从搬进了圣殿塔监狱,除了贴身仆人,周围的人便再也不把他当国王看了;所有人都称呼他为“路易.卡佩”,语气中再无一丝一毫的恭敬。
路易十六解释过,自己不叫“卡佩”,而是“奥古斯特”,要知道法国历史上的卡佩王朝早在14世纪就已经结束了,跟波旁王朝中间还隔着瓦卢瓦王朝呢。问题是看守他的那些人可不是什么历史或纹章学者,他们依旧固执的叫他卡佩。
国民公会对如何处理路易十六一家很是头疼。如今整个法国国内的舆论普遍认为,国王两口子纯属罪有应得,可7岁的路易夏尔和14岁的玛丽.特蕾莎却是无辜的,他们兄妹俩没有犯过任何错误,不应受到法律的惩处,可他们却被一同关押着。
跟已经懂事的姐姐不同,7岁的小王子似乎对周遭的一切都不太关心,每天看上去都是无忧无虑。
从他出生时,谣言便在贵族间流传,说他不是路易十六的儿子,而是费尔森伯爵和王后的偷情产物。不过路易十六根本不信,他极为宠爱这个小儿子。两年前的时候,改革派的领军人物拉法耶特侯爵和国民公会的某些人甚至密谋,试图以通奸罪名威胁玛丽.安托瓦内特,让她宣布孩子是私生子。王后则对此嗤之以鼻,有本事你就试试!
虽然身为囚徒,可城堡里的其他人都很喜欢这个漂亮、活泼、善良的孩子,即便是其中最卑鄙的家伙也跟他发不起火来。无论他身在何处,这个天真无邪的孩子总会让人的脸上充满笑容。
圣殿堡监狱里的生活是简单而有序的,每天都在重复同样的内容。
每天早上七点前后,当路易十六起床洗漱时,贴身男仆哈奈特就会把年幼的路易夏尔唤醒。从这一刻起,欢快的嘤嘤声和挠痒的笑声会使悲伤的房间里充满了欢乐。等路易夏尔穿衣服洗漱的时候,他父亲已经坐在壁炉边看书了。起床后就是例行的祈祷,路易十六这时也会走到另外一间屋里,读上15分钟的圣经。
到了上午九点钟,父子俩会在巴黎公社派来的监督者陪同下,来到三楼和女人们共进午餐。午餐一般有咖啡、热巧克力、热双层奶油、热牛奶、冷糖浆、冷牛奶、大麦水和柠檬水,外加三个黄油面包、一盘水果、六个咖啡面包、三个餐桌面包,除此之外还有盐和糖当调味品。
吃完午饭,路易十六便带着儿子回到二楼,在房间里给他上地理课;哈奈特在三楼给女士们梳过头,便回到楼下照顾小王子,教他写作和语法。学习结束后,他会在二楼的前厅玩积木或是玩偶,路易十六坐在壁炉的角落里,透过敞开的门看着儿子。至于那些监视者们,要么坐在炉子旁,要么靠在窗户上,监视着路易十六的一举一动。
住在楼上的王后这时一般都是带着女儿和小姑子在看书,偶尔也会唱唱歌,或者演奏乐器打发时间。
下午的时候,路易十六一家会在警卫和监视者的陪同下,在广场花园里散散步。然后就是继续看书、游戏,等待晚饭的到来。
到了九点钟,小王子就会上床睡觉,监视者们会退到一边,让王后和公主亲吻孩子,互道晚安。而路易十六则会一直看书,直到11点才休息。
令所有监视者感到困惑和惊讶的是,当王室那高傲和冷漠的外衣被去除后,国王一家居然非常和蔼可亲、简单、甚至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