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拜托下官,看在十年同僚的份上,帮忙照看他的妻女。”赵兴业略带哽咽地说道。
“据狱卒所言,那天你在州狱中待了足有一个时辰,你与竹奉璘只谈了这些?能用一个时辰?”
听到陶文举的质问,赵兴业不慌不忙地回道:“下官与竹奉璘确实不止谈论了这些,还谈了些人生苦短,去日苦多罢了。”
这话配上赵兴业那不符合年龄的衰败气色,很有些说服力。
王敏当即动容:“赵推官今日还是先回去歇息,时辰不早了。”
“那下官就告退了。”赵兴业用力扶着扶手起身。
陶文举刚想去扶一下赵兴业,以试探下虚实,赵兴业连忙摆了摆手:“岂敢劳烦上官。”
接着赵兴业起身行礼告退。
“我早就说了,赵推官如何会有嫌疑呢?我看他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等回转开封,我就向吏部建议,令赵推官官升一阶告老还乡算了。”
对于王敏的屁话,陶文举都已经不想吐槽了,这赵兴业不过才五十岁,哪会这么衰老,不过是在装罢了。
其实赵兴业早就让人在京中打探了王敏的虚实,知道这王敏很是尊老爱幼,便有了此次的表演。
见事已至此,陶文举也起身:“时辰已晚,下官告退,此案宜明日再审。”
等回到自己院中,陶爽迎了上来,看见叔父不快的神色,陶爽便知道事情不顺,不敢出言询问,只是端了茶水点心上来。
陶文举坐在椅上只是默默地吃着各种干果,很快就消灭完了一盘,心中气消了不少。
“二郎,一会你去军营中告知柴指挥,让他尽量约束下军队。”陶文举忽然出声。
“是,叔父可还有其他吩咐。”陶爽乖巧地立在一旁。
想了想,陶文举说道:“还有把你那些同学都叫回来,让他们不必再监视了。”
昨天陶文举就派了陶爽的那些同学,去到宋城里各个官员的住处外盯梢,这是陶文举惯用的手段。
“宋州这破事,老夫不管了。”
一心院中,李延庆也收到了今天审讯的大部分情况,不过赵兴业进了公廨接受问询后,屋门就被禁军看守,三人谈了些什么李延庆并不知情。
不过李延庆也能猜个大概,只要不对赵兴业用刑,王敏肯定是问不出任何东西出来的。
想了想,李延庆唤来了刘从义,吩咐道:“派些人手,去打探下那十个狱卒的家中可有异常。”
刘从义两日前已经外出归来,还带来了八名原武德司的察子,已经编入了乌衣台中。
李延庆觉得那十名狱卒可能受到了威胁,所以才会重刑之下仍不招供。
不过他的心中此刻也有了些动摇:竹奉璘该不会真是自尽的吧?
仔细想想李延庆觉得还是很有可能的,竹奉璘本来就是必死的,如果魏仁浦许给他些好处,比如照看下竹奉璘的儿子之类的,竹奉璘心甘情愿地自杀是很正常的。
李延庆希望此案早日完结,竹奉璘自杀是最好,这样自己也好安心发展乌衣台。
宋城内的大部分人都希望此案早日完结。
王敏带来的五百禁军,加上陶文举带来的禁军,此时宋城内驻扎了足足有一千禁军。
宋州的库存粮草本就不多,那一千禁军还都是骑兵,人吃马嚼下,宋州的库房迅速地见底。
而这一干禁军离了开封城中的压抑环境,在宋城是愈发肆无忌惮起来,每天都有禁军欺辱百姓的事情发生。
窦侃受到李谷的指使,保持着不合作不捣乱的态度,还天天在府衙中和书吏们斗智斗勇,根本没精力管竹奉璘的案子。
吴观和李延庆干脆就做了隐形人,陶文举几次上门求见,连人都见不到。
在这种情况下,王敏等人的审讯变得愈发艰难起来。
陈州推官彭美倒是揪着瓷片查了一阵子,但最终还是只能归责到狱卒身上,谁叫狱卒没把瓷碟拿出去呢?
最终王敏只能上报朝廷,称这竹奉璘确实是自尽,主要责任在狱卒,是他们没将瓷碟拿出牢房,次责在司法参军,是他没有起到应尽的职责,没有管好狱卒。
最后,以十名狱卒斩首,宋州司法参军免职了事。
案件的彻底完结,已是一周以后。
竹奉璘因为纵容指使下属抢掠商船,被处以斩首之行,即便他已经自尽,尸体也被运到宁陵县公开处斩。
蒋达被处斩,还有竹奉璘的几名知情的亲信下属也被处斩。
竹奉璘的儿子竹明义被刺配沧州充军,刚过了黄河就被魏仁浦派人掉包送往南平,魏仁浦倒也是个言出必诺的人。
至于竹奉璘的妻女和几名仆役,则被充为官妓和官奴。
女儿被李延庆出面买下,然后按照约定交给了张谦宜,张谦宜又从他娘那求来些钱,在宋城买了个院子安顿下竹奉璘之女。
其他人则被宋城的富户们瓜分。
李延庆派去查探狱卒家宅的乌衣卫也没能带来什么有用的消息。
不管如何,竹奉璘的所作所为,给李延庆,乃至整个李家带来了不少好处。
至于竹奉璘到底是如何死的,这事情已经没人在乎了,郭荣那天生了气之后,隔了两天就忘得差不多了,整个国家要他操心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要不是政事堂将案子了结的奏章递上来,郭荣都快忘了竹奉璘是谁了。
不过李重进离开开封,赴镇之事,郭荣一直都放在心上。
时光飞逝,很快就到了十月初一,李重进终于拖不下去了,在受到郭荣数次召见之后,他必须要离开开封,启程赶赴宋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