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察院中，林如海正与左都御史张炳忠商议着一桩案子。</p>
今日一早，巡漕御史谢乐送来一封密信，言说自上个月开始，漕运总督卢俊茂与金陵甄家勾结，把江南运往京城的一部分漕粮，秘密送往山东境内。</p>
在漕船到通州之前，以次充好，低价购入陈米或是即将霉变的粮食，运入太仓存储起来。</p>
短短一个月时间，就有二十万担漕粮不知所踪，这还不算漕运路上的消耗。</p>
巡漕御史谢乐无意间发现了</p>
卢俊茂的异常，暗中调查之后，立刻送来密信，寻求督察院同僚的帮助。</p>
据他所言，卢俊茂一手遮天，漕丁过得苦不堪言，每日只有少量的粮食充饥。而且他手下的将士只知总督，不知朝廷，颇有卢家私兵之意。</p>
谢乐在密信中最后说道：“下官暗中调查卢俊茂期间，多次被人阻拦。从金陵甄家到通州漕帮，官商民吏，皆是卢家眼线。若是下官突然暴亡，必是卢甄两家及其背后之人所害，还望总宪早派支援，肃清流毒，还民青天！”</p>
张炳忠与林如海皆是眉头紧锁，这件事涉及正二品漕运总督，还事涉皇亲国戚的金陵甄家，哪一个都不是好相与的。</p>
“总宪，咱们还是上呈此事为好。仅仅靠咱们，终究是杯水车薪。”</p>
林如海提议道：“督察院没有调兵之权，光是漕运总督跪下的两万漕兵，就不是咱们能够应付的。而且还有甄家的影子，您想想，山东现在是什么样子？白莲教到现在都还没有肃清，那些粮食，又是被送去了什么地方？”</p>
张炳忠点头回道：“我已经写了一封奏书，直接送到了内阁。甚至连通政司都越了过去，就是怕打草惊蛇。”</p>
“总宪是怀疑忠信王？”林如海在江南为官近十年，他对于漕运、甄家以及忠信王赵晖三者之间的了解颇多。</p>
甄家每年经过漕运运往京城的大量财物，基本上都是给甄太妃和忠信王赵晖的。</p>
一个无所事事的亲王，每年的耗费少则数十万，多则上百万。这些钱到底花在了什么地方，谁说得清。</p>
而且在京城周围，像是山东、晋西、辽东都有甄家以及忠信王赵晖的影子，难保他们不会在这些地方藏了私兵。</p>
一个忠礼王赵曙就已经够林如海头疼了，若是加上一个忠信王赵晖，他都已经能预见到未来京城的烽烟了。</p>
张炳忠说道：“大相公今日叫了老夫过去，吩咐我等先暗中调查。事关重大，若无实证，朝廷也不好处理。陛下的意思是由督察院与龙禁卫联手，前往临清、镇江以及金陵等地查证漕运之事。至于甄家，就交给龙禁卫就好。”</p>
林如海听到张炳忠如此说，他心中有了一个疑问：“那若是卢俊茂铤而走险怎么办？就靠咱们的人和龙禁卫，完全抵挡不住两万漕兵的。”</p>
“这个陛下已经有了安排，为了不打草惊蛇，陛下将会派遣靖郡王赵泓逸与清河郡王赵泓杰代天巡视，到时候会有不少禁军随护。”</p>
张炳忠低声说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陛下说，让两位皇子以代天巡视的名义，经由运河南下，一路上正好暗中调查一番。”</p>
办法是个好办法，但林如海对两位皇子并不熟悉，一时间也不好说什么。</p>
只是面带犹豫，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此事危机重重，虽说那些人不一定敢向两位皇子出手，但皇子自幼身处宫中，经验少终究有些不足……”</p>
“所以陛下说需要一位老成持重的人去辅佐两位皇子，按理说你更合适一些，不过这些年你身处江南，与甄家等人多有冲突，最终决定由老夫前去。”</p>
张炳忠起身，向宫城方向拱了拱手：“陛下隆恩，拟升老夫为集安殿大学士，入阁辅政。所以，督察院就要交给你了！”</p>
林如海被这个消息打懵了，自己这是升官了？</p>
“总宪，您是说……”</p>
张炳忠爽朗的笑道：“大相公上书陛下，说是政务繁杂，内阁应该再增补两名阁臣。一人是老夫，另一人是礼部的孔尚书。提到左都御史的人选，老夫就向陛下与大相公推荐了你。”</p>
林如海躬身相拜，他强忍激动的心情，拜谢道：“下官多谢总宪举荐之恩。”</p>
张炳忠扶起林如海，他很欣赏林如海的风骨。身处扬州危局，差点家破人亡，依旧秉持已身。</p>
“如海，督察院就交给你了。陛下与大相公皆言，林如海一身傲骨，正是宪台最佳的领头人！”</p>
林如海向宫城方向长拜不起：“臣林如海定当秉持公心，为朝廷查缺补漏，以正浩然正气。”</p>
“说的好，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人！”张炳忠大声叫喊，随后给林如海叮嘱说道：“圣旨明日就会下来，到时候老夫就要前往江南。若是谢乐那边有事难以处理，你可以直接去找大相公求助。”</p>
林如海领命回道：“下官谨遵总宪之命！”</p>
……</p>
林如海恍惚的坐在值房之中，自与张炳忠分别，他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p>
从一品的左都御史掌察覈官常，参维纲纪。率科道官矢言职，率京畿道纠失检奸，并豫参朝廷大议。凡重辟，会刑部、大理寺定谳。祭祀、朝会、经筵、临雍，执法纠不如仪者。</p>
林如海进京任职刚满半年，就从三品巡盐御史，先升正二品右都御史，再升从一品左都御史。</p>
一下子成为大周三法司之一、言官之首的督察院左都御史，这升迁速度堪称神速。</p>
而且林如海如今才四十出头，不惑之年成为朝中最年轻的部院之长，再熬几年下来，说不定就会入阁辅政，成为文官最顶层的成员之一。</p>
看着桌案上满满当当的卷宗，林如海定了定心，他还是先处理好手头的事情吧。</p>
“大人，您家中派人过来了，说有急事找您！”</p>
门口的书吏突然敲了敲门，给林如海报道：“人已经在前堂等候，是否让他进来？”</p>
林如海疑惑的起身，今日贾珩贾琏不是在家中吗？能有什么急事。</p>
他突然想起大着肚子的卢姨娘，心中猛然一惊：难道是要生了？</p>
林如海连忙打开门，对书吏说道：“快速把人叫进来……算了，本官还是过去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