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爱妻心切”的齐王告假没去上朝的这段时日里,北漠使团终于离京,留下了两国通好的国书和等来年开春互送公主联姻的协定。当然,这是在疆域问题尘埃落定的前提下达成的,齐王虽没有参与最后的谈判,却自有办法得着消息,沙慕影没再坚持索要西遥和北岭,不过皇上允了两国在边境通商,北漠盛出的貂皮鹿茸和大殷的丝绢瓷器可以在西遥城自由买卖,互利互惠。</p>
也算是各退了一步,至少两国的关系较之从前已和缓许多。</p>
沙慕影在一行离开之前,竟派人送来一个漆黑的铁匣,特别说明了赠与于齐王妃。玲珑打开一看,立时便觉一阵清香扑面而来,清凉直渗肺腑。却是一朵未曾见过的花,六枚花瓣洁白无暇,晶莹剔透,紧紧围绕着浅紫色的蕊,一眼便知绝非凡品。</p>
“这是北漠的高山雪莲。”齐王在一旁说道,目光有些复杂,“看大小是百年一得的极品,他拿来赠你,也算有诚意。”</p>
玲珑想了想,默默合上匣子命人收好,差人回赠了一块名贵的和田美玉,牡丹花纹,大气简约,中间唯刻了一个龙飞凤舞的“和”字。</p>
转眼秋意便浓,一连数日下着淅淅沥沥的秋雨,天色一片灰濛濛的,窗外黄叶翩飞转眼零落泥中,萧索的空气中透着寒意。</p>
这一日,玲珑挨在床上一页页地看账本,殷勋则捧了本兵书坐在窗前,时光就这样一点点地静默中流走,窗外冷雨清寒,室内却似有莫名的暖。</p>
殷勋放下书,踱到玲珑近前,面容犹是冷峻深刻,眸底却浸着一缕柔和,“你身子还未大好,就别受累了,横竖看账目也不差那么几天。”</p>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又不是什么力气活。我原先在娘家的时候,便是这般。”玲珑淡淡一笑说道,清澈的目光里忽然涌起一点郁色,“倒是你,如今却……是我连累了你……”</p>
“混说什么啊!让你受了那么重的伤,是我的不是,你做得很好,何来连累一说。”殷勋的唇边泛起若有似无的笑意,口气满不在乎,“累了那么久,正好有个借口好歇歇,我高兴还来不及。”</p>
话虽如此,玲珑却知道,他是为了打消皇上在那件事上的顾虑,才把兵权交出去的。</p>
此前娶她已令他错失了通过联姻获得盟友的机会,而这一次,连从战场上拼了命换来的权力也不得不放手……</p>
女子低下头,心里忽然满是难过。</p>
“笨蛋!”像是看出她的心思,殷勋伸手给了她一个又轻又快的凿栗,口气忽然一硬,语带责备,“燕玲珑,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磨叽了,一点不像你!兵权我都主动交了七八次了,你至于这样吗?少见多怪!”</p>
也只有他,会把别人眼里无比垂涎忌惮的东西说得那么轻描淡写。玲珑不禁微哂,心里莫名地仿佛踏实许多,口中话语却带了抗议,“我不说话,你嫌我闷,我说话了,你又怪我多事,你这人可真是难伺候!”</p>
“我难伺候?我有你难伺候吗,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你倒好,装病装疯装傻了去当刺客,可真能把人活活气死!”殷勋反唇相讥,寸步不让。</p>
“是谁说过,本王没那么容易被你气死,齐王殿下?”玲珑也不甘示弱。</p>
“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p>
……</p>
两人你来我往,一时相持不下,直叫外间几个丫鬟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来,这两位主子,可真是一双别扭人,从前一个是冰,一个是雪,冷对冷,如今好不容易九死一生地热火起来,倒是十句里面有七八句是这样冲着来的。</p>
说话间,外面传来通报,殷勋一听便急匆匆起身出去了,玲珑正纳罕间,只见他步履生风地抱了个小娃儿回来。</p>
“小姑姑……桓儿好想你!”娃儿被殷勋高高抱起,小鸟般地朝着玲珑张了双臂嚷道。</p>
“桓儿!”看到多日不见的侄子,玲珑的脸上立时漾起笑意。殷勋放下桓儿,小娃儿立时便扑到床边,玲珑伸手抱起他,欣喜地说,“桓儿长大了呢,让小姑姑好好看看。”</p>
说着伸手拿了一边几上的果子给他,桓儿接了,却没有急着吃,眼睛一红竟落下泪来,“娘亲说姑姑生了很重的病,桓儿好害怕!桓儿最喜欢小姑姑了,桓儿不要小姑姑生病。”</p>
玲珑闻言不禁心头一酸,猛然想起惨死的兄长。桓儿虽只有三岁,没爹的孩子,到底是有些不同的,不然怎会那么小就这样懂事。勉强抑制住鼻腔里上涌的酸涩,玲珑笑嘻嘻地拧了拧娃儿粉嘟嘟的小脸,“小姑姑没事,不过有桓儿记挂着,姑姑都开心死了。对了,姑姑不在家的时候,桓儿有没有听娘亲的话?”</p>
“桓儿很听话!”小孩子认真地说,“娘亲说,只要桓儿听话懂事,就带桓儿来看小姑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