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鲁温忍不住笑道:“平王殿下好像对我们的这位七公主怕得很呢!”
我苦笑道:“你们的这位七公主并不喜欢我,所以我还是避免和她见面的好。”
赤鲁温道:“你们汉人有句俗话,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女人并不是那么好应付的。”
我饶有兴趣道:“看来赤鲁温兄对女人方面颇有心得?”
赤鲁温笑道:“我比平王殿下更加害怕女人,所以我不敢对任何的女人产生感情。需要的时候,招来两个美女满足一下身体的欢愉足以,若是让我娶妻,不如将我杀了。”
我还是第一次听赤鲁温谈起自己对女人的看法,颇有些目瞪口呆的感觉。
我们登上赤鲁温宽敞的坐车,脚下的火盆炭火正熊。我脱去外面的貂裘,赤鲁温也脱去了他的那件松鼠皮外套,里面现出一身蓝色布衫,布料再寻常不过,却是我们汉人的服装,难怪他足下会蹬着一双汉人的布靴。
赤鲁温道:“貂裘皮袍,远不如丝绸布料穿着舒服。”
我打趣道:“赤鲁温兄这一身的衣服绝对不会超过五两银子,对你这么以为富甲天下的大财东来说,是不是有些寒酸了呢?”
赤鲁温笑眯眯抄起衣袖:“我所追求的生活便是安逸,并非奢华,金钱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个数字,这个数字越庞大,我的内心就会感到越发的满足,我却并非一定要去花销它。”他看了看我道:“正如你们这些为王者,给你一座府邸足以让你居住,可你们仍然要不停地去打拼,去扩张,这政让你拥有天下的时候,也不过是一个概念而已,你又能够住的了这么大的地方吗?”
我不觉一怔,没想到他的这句话中隐然含有哲理。
赤鲁温笑道:“我改不了追逐金钱的嗜好,你也改不了追逐权力和土地的嗜好,人活在世上并非是为了享受,而是为了追逐过程,平王殿下以为我说得对吗?”
赤鲁温的府邸仍然是原来的那番模样,简朴舒适,而不是张扬。
他设宴的地方乃是他平时饮茶之所,整个房间就是一个大大的地炕。室内已经烧得温暖如春,炕桌之上摆好了各类山珍。赤鲁温虽然是胡人,却不喜荤腥,菜肴之中以素食为主。
赤鲁温为我斟满美酒,举杯道:“这杯酒我为平王殿下的远道而来接风洗尘。”
我愉快喝下。
他又满上一杯道:“这一杯酒,我感谢平王殿下这段时间以来对我的帮助和照顾。”
我呵呵笑道:“赤鲁温兄何须如此客气?这句话应该是我们彼此帮助,彼此照应才对。”
赤鲁温也笑了起来。
他饮用美酒感叹道:“两胡已经停战,短时间内贸易的重点已经转移,牟取暴利的日子已经结束了。”
我笑道:“以赤鲁温兄的才智,任何时候都会发现利益的所在。”
赤鲁温摇了摇头道:“拓跋醇照和他的父亲不同,他的头脑和能力远在历代可汗之上,再想像过去那样经营,应该很难。”
我缓缓将酒杯放在桌上,等待着赤鲁温的下文。
赤鲁温道:“拓跋醇照登上汗位虽然没有几天,可是已经着手改造北胡的大政方针,将经营畜牧、军备的权力收归国有,这对我这种商人来说,无异于天大的打击。”
作为一个王者,我可以理解拓跋醇照的做为,北胡经历了这场战事,整个国力处于极度衰弱的时候,他肯定想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国库重新充裕起来。最有效的方法,便是把握国内主要的经济命脉,压缩民间商人的利益。
赤鲁温道:“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大汗早晚都会向我们这帮商人下手。”
我笑道:“既然如此,赤鲁温兄干脆去大康经营,我可以保证一定会给你一个安稳的环境。”
赤鲁温呵呵笑了起来:“多谢平王殿下的美意,不过大汗短期内还是不会对我们有所行动的,我只是将自己的担心说出来。”
我微笑道:“其实拓跋醇照应该可以想到,如果对你们太过苛刻,只会将北胡衰落的经济变得雪上加霜,有些时候压制还不如扶植,达到共荣才是真正高妙的决策。”
赤鲁温望着我的双目流露出欣赏之色,他试探着问道:“平王殿下这次来北胡恐怕并不是单纯为了奔丧吧?”
我点了点头道:“大汗邀请我前来是为了和我进一步加强联盟。”
赤鲁温道:“这次战争让北胡损失惨重,大汗和周边修好应该再情理之中,不过他为何不选择大康而选择殿下呢?”
赤鲁温提出的这个问题我并非没有考虑过,我的答案是拓跋醇照已经看到了我不断发展壮大的力量,我已经引起了他足够的重视。
赤鲁温道:“有件事我必须提醒平王殿下,拓跋醇照决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他的行事往往出人意料,和此人相处,殿下还是多加小心。”
我重重点了点头。
赤鲁温笑道:“本来说好为殿下洗尘的,说着说着居然又回到政治上去。”他压低声音道:“北胡最好玩的地方便是销金窟,不如我带殿下去见识一下。”
我微微一怔,暗忖道,自己刚刚来到北胡,而且是来为拓跋寿缮吊孝,去那种场合若是被人撞到,岂不是十分不妥?我很多时候要顾及自己的身份。
我摇了摇头道:“还是算了,等以后再说吧!”
赤鲁温猜到我的顾虑,微微一笑,也不勉强,他低声道:“夜色已深,今晚殿下便在我的府邸中歇息,明日再返回公主府也不迟。”
我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道:“我真的有些倦了,赤鲁温兄为我安排一下,我想歇息了。”
赤鲁温笑着站起身来,为我引路。
刚刚走出房门,便看到吓人慌慌张张走了过来,恭敬道:“主人门外有一位叫突藉的人,口口声声要面见平王殿下。”
赤鲁温回身看了看我,我心中隐然觉得发生了事情,不然突藉不会如此匆忙地赶来。我慌忙道:“赶快请他进来。”
突藉的表情显得有些慌张,他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主人,大事不好了,雅克他们在销金窟跟人大打出手,事态已经惊动了城内的驻军。”
我不禁攥紧了双拳,雅克果然带着狼刺他们去寻花问柳了,他居然在这个时候给我惹事,真是混帐到了极点。
赤鲁温关切道:“知不知道和他们发生冲突的是什么人?”
突藉摇了摇头道:“我并未跟他们进去,一直在外面赌钱,便看到销金窟外围满了人,里面已经大打出手了,我便慌忙去府中通报,后来才知道主人到这里做客。”
我低声道:“绿珠公主知不知道?”
突藉道:“我没敢惊动她!”
我点了点头道:“带我过去,我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赤鲁温道:“我跟你一起去。”他在乌库苏城人脉广泛,跟我前去一定有很大的帮助。
等我们来到销金窟前的时候,果然看到被北胡士兵包围得水泄不通,为首的将领和赤鲁温十分熟识,赤鲁温微笑着走了上去,和那将领耳语了几句,重新回到我的身边,表情显得极为凝重,低声道:“麻烦了,你的手下将博贴尔元帅的儿子忽乎给伤了!”
我心中不由得一沉,此时听到楼上一个粗豪的声音叫道:“王八蛋,有种的一个一个地跟老子比过,想倚多为胜吗?小心我将这龟儿子的卵蛋给割了。”
从声音我听出是雅克在说话,皱了皱眉头,早知道他这么喜欢闹事,我这次就不该带他同来。
我向赤鲁温道:“赤鲁温兄,你跟他说一声,我去里面将这件事情解决。”
赤鲁温点了点头又来到那将领身边说了几句,那将领犹豫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
周围士兵闪开了一道缝隙,我从容地迈步走了进去。
销金窟内一片狼藉,桌椅板凳被砸得残破不堪,杯碗碟盆摔得到处都是,显然刚才这里经历了一场大战。
几名绢裙轻薄的胡女正蹲在桌下瑟瑟发抖,十多名胡人武士躺在地上哎哟不止,看来伤得不轻。
我迈步走上二层楼梯,却见雅克和狼刺每人抓着一个胡人大汉的肩膀,正作势要向楼下丢去,那胡人满脸都是鲜血,不住悲号,应该就是博贴尔的儿子忽乎。
他们没想到我会上来,两人都是一怔。
我冷冷道:“雅克安答,你果然没给我惹事!”
雅克呼呼道:“这混蛋居然当着众人的面要强暴叉塔族的女孩子!”
我这才知道今日事出有因,转身望去,却见一个瘦弱的小女孩蜷曲在墙角处,看她的年纪最多不会超过十一岁,衣裙被扯破了数处,露出羊脂般的肌肤,一双大大的眼睛流露出无比惊恐的目光。
我低声道:“你们先放开他再说!”
雅克道:“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怒吼道:“我让你放开他!”
狼刺吓得率先将忽乎放开,雅克犹豫了一下,终于也放开了他的臂膀。
忽乎瘫倒在地,嘴角处仍然有鲜血不断流出,我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证实他仍然还有呼吸,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雅克脱下外袍,为那名叉塔族的女孩披在身上。
这时从四周紧闭的房内先后走出了几名胡人女子,围住那女孩,轻声安慰着,那女孩过了许久方才从惊骇中回过神来,大声哭泣起来。
雅克犹未解恨道:“这龟儿子无耻到了极点,放着这么多的美女不去光顾,偏偏想去强暴一个未成年的女孩儿!”
我怒道:“你以为自己比他高尚吗?”
雅克还从未见到我发这么大的火,一时间呆在那里。
我强忍愤怒道:“他老子是北胡大元帅博贴尔。”
雅克愤然道:“那又怎地?”他显然也意识到闯下了大祸,声音不由得低了许多。
楼外的北胡士兵已经冲入楼内,那为首的将领和赤鲁温一起来到我们的身边,他从赤鲁温的口中已经知悉了我的身份,言谈之中显得颇为恭敬。
他和我来到僻静之处,低声道:“平王殿下,这件事卑职恐怕不好交待。”
我微笑道:“你先将忽乎救走再说。”
他苦着脸道:“忽乎公子伤成了这副模样,元帅那边我该如何解释?”
“你不必担心,我明日一早便会亲往元帅府中致歉。”
那将领也明白此事两边都开罪不得,左思右想终于决定:“平王的几位手下在事情没有处理完之前,绝不可离开公主府。”
我点了点头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难做。”
赤鲁温又将那将领拉到了一边,显然又偷偷做了些功夫,总算将那群胡人支走。
经历了此事,我也不敢继续在销金窟久留,生恐回头博贴尔让人过来寻仇,慌忙带着雅克几人返回了公主府。
雅克几个都知道自己惹下了大祸,一个个默不做声,我生恐惊扰了绿珠休息,将他们带到书房之中。
雅克率先道:“这件事都是因我而起,和他们几个没有关系,你要怪便怪我吧。”
我叹了口气道:“现在并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便要将它尽快解决……”我停顿了一下道:“不要忘了,任何时候我都会站在你们一边。”
他们几人的目光之中顿时流露出激动之色。
雅克道:“那忽乎如果不是太过分,我也不会下如此的重手。”
我沉吟片刻,毅然道:“你们几个马上离开北胡!”
雅克和狼刺同时道:“不行,我们决不离开!”
我怒道:“这件事由不得你们做主,博贴尔在北胡位高权重,若是存心想对付你们,你们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你们离开这里,他就算想找我的晦气,势必也要顾及到我的身份,这件事情反而容易解决。”
一直没有说话的赤鲁温开口道:“平王殿下说得没错,眼前最好的解决办法便是你们离开。”